，他……他心里是有徐循的，起碼現(xiàn)在，知道自己把她打重了，就算是再生她的氣，他的心也抽抽了一下：他是練過的，手上勁兒大，萬一把她打壞了怎么辦？牙齒打脫了，可就再長不出來了……

    不管怎么說，打女人畢竟不是漢子所為，本來還是滿滿的理直氣壯，這會兒頓時氣虛了三分，辯解的話，在點點跟前就說不出口了。皇帝看點點還分外期待地望著自己，等自己給她一個解答，不由得有幾分汗顏，他——

    可恥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怎么知道娘不是生病呀？”

    點點有幾分得意，“這個——簡單那！我不舒服，曹姨姨不舒服，都是請?zhí)?、太——?/br>
    “太醫(yī)?！被实垡呀?jīng)明白了，不免又小小的驚嘆兼驕傲了一下：女兒聰明呀！

    “對，請?zhí)t(yī)！”點點笑了，“娘生病了怎么不請?zhí)t(yī)呀，我就和姆姆說，娘沒生病，你們都騙我——可姆姆硬說沒有?！?/br>
    說到這，她又有點生氣了，“我不要姆姆了，爹，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皇帝失笑道，“好好好，那就和爹在一起……今晚和爹睡，好不好？”

    點點點頭應(yīng)了，“好！”

    她笑開了，不知不覺就自己反了口，自言自語道?！澳敲魈煸倩厝フ夷纺贰！?/br>
    不等皇帝捉她的話口，她又問，“爹，娘不是生病，那是什么呢？”

    皇帝額頭上流下一滴汗，“你是怎么從宮里跑過來的呢？”

    這就說到點點的得意事了，她手舞足蹈，講述了一遍自己的脫逃大計劃，“我就想……嗯，先出去，出去以后讓他們帶我找爹。姆姆不聽話，不要她，歡jiejie聽話，要歡jiejie。結(jié)果，結(jié)果我那天睡著了……”

    又有邏輯，又很混亂地說到了她從御花園冰雕叢中脫逃，一路往干清宮跑的那部分，皇帝已經(jīng)是對女兒有點刮目相看了，點點道，“后來歡jiejie還是把我捉住了，我說要來找爹，她不許，說要回去找姆姆，后來，后來我們就遇到娘娘了?！?/br>
    “哪個娘娘??？”皇帝眼神一閃，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

    點點偏頭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冒了三個字，“大娘娘?！?/br>
    和說到歡jiejie、姆姆、爹、娘這幾個人時，那充滿了親近的語氣不一樣，小小的一個姑娘，語調(diào)居然是如此的不肯定，皇帝一聽就能明白：只怕，點點并不太喜歡這個‘大娘娘’。

    “大娘娘讓你來的嗎？”他不動聲色地誘哄著女兒。

    “嗯?！秉c點扳著手指頭給他復(fù)述，“大娘娘問我來做什么，我說來找爹，問我找爹做什么，我說……我說我不要弟弟……”

    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偷偷地翻著眼睛看了看父親的臉色，方才低聲續(xù)道，“我說我要爹把弟弟抱走……我不要弟弟……”

    “那大娘娘聽了說什么？”皇帝笑了。

    “大娘娘聽了就笑了，”點點說，“好像挺高興的……她說，什么，什么天倫，我記不清了，然后又說，想見那就見吧。就讓一個老嬤嬤帶我們來……”

    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語氣更為疑惑而不肯定，“歡jiejie說：‘娘娘——’，才說了兩個字，她，那個老嬤嬤就說，‘娘娘不問你，哪有你開口的地兒！’”

    這句話，她學(xué)得惟妙惟肖，說著還縮了縮肩膀，垂下頭不做聲了。

    “很兇吧？”皇帝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后腦勺。

    點點低聲道，“她……她兇歡jiejie，我……我不喜歡她?！?/br>
    皇帝不免也微微一笑，“不喜歡，你不理會她是了。你比她大，她敢兇歡jiejie，可不敢兇你。你就是啐她，她也得忍著?！?/br>
    “真、真的嗎？”點點驚喜地抬起頭來，旋又搖了搖頭，“我……我也不啐她……她別兇歡jiejie就行了。”

    她說完了這么一大通來龍去脈，總算是忘記了追問皇帝‘那個’問題，不過又改為糾結(jié)別的了，“爹，你什么時候和娘和好呀？”

    “這個……”皇帝漫應(yīng)，正好點心來了，他逃過一劫。“來吃這個奶酥，你娘都愛吃的呢。你娘剛進(jìn)宮那會兒，別的什么不愛，就愛這個?！?/br>
    點點一吃也喜歡，又好奇，“娘是什么時候進(jìn)宮的呢？”

    “十幾年前吧。”

    “那時候我在哪里呀？”童言童語，非?？蓯?，也非常呱噪。

    好容易吃過點心，去上凈房，回來以后皇帝帶她看斗蛐蛐，不過點點年紀(jì)太小，不感興趣，皇帝便取了一枚銅錢，里面插了削尖的小木棍兒，和點點玩‘捻轉(zhuǎn)’，她大笑大叫，玩得不亦樂乎，皇帝乘機(jī)擦了擦汗——今兒他算是認(rèn)識到了，帶孩子真是體力活。

    好容易偷閑一會，點點玩膩了捻轉(zhuǎn)，過一會又問，“娘，你什么時候和爹和好啊？”

    “你問錯了，”皇帝又要糾正，“為什么老是念不對呢？我是誰？”

    “爹?！秉c點的眼神還粘在銅錢上，“爹，你什么時候和娘和好啊？”

    自取滅亡的皇帝只能繼續(xù)打哈哈，“這個嘛……對了，爹要寫了，要不要和爹一起去啊？”

    點 點性子倔，他是聽徐循抱怨過好多回的，以前嘛，當(dāng)?shù)目隙ǘ际菍櫮绲卣f幾句‘我看不見得’、‘倔也有倔的好處’，如今自己帶點點了，皇帝方覺得這個倔的苦 惱，點點就是那種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答案她完全不會甘心的性格，怪道之前能鬧足這么多天，這會兒也是，不管怎么玩也好，分散注意力也好，她只要一回過神來， 就是那個問題，‘爹，你什么時候去和娘和好啊？’

    但你要怪她，也沒什么好怪的，當(dāng)孩子的哪有不盼爹娘好的？這血緣天性啊，難道還和她說，‘爹以后都不和娘好了’，那多傷孩子的心？

    可要答應(yīng)她，那皇帝是真不敢開這個口，他斷定自己一旦答應(yīng)，點點必定要催他立刻過去，即使今日敷衍了，明日、后日若不能實踐，說不得還要鬧一次打上門來。讓孩子失望，對孩子失信，這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

    可就是這么一直敷衍……也完全敷衍不下去，點點每問一次，都比之前更焦躁一點，要不是皇帝本人童心未泯，收藏了無數(shù)珍奇玩具，分散注意力**早就實行不下去了，饒是如此，現(xiàn)在她也越來越難集中精神，眉宇間也帶上了越來越濃重的煩躁和抑郁……

    當(dāng)點點把鑲金陀螺丟到一邊，又一次大聲問道，“爹！你什么時候和娘和好??！”的時候……皇帝妥協(xié)了。

    “這個問題?！蓖媾『⒆樱嗌儆悬c不好意思，皇帝咳嗽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