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是想要，可給了你那就是你的東西了。太孫那邊也是要上譜的，”孫玉女倒是很坦然，愛惜地?fù)崦艘幌卤P面，又回來教育徐循，“長輩們賞的東西，是不可以私下互換的，這點(diǎn)你可千萬記住，這都是上庫譜的東西，你這里丟失了，譜上沒記著的話，管庫房的人要倒霉的?！?/br>
    徐循笑著說，“我是說，jiejie想要的話——可以問太孫要嘛，你那里大哥賞的好東西那么多，我這可就一個碟子，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和我搶的?！?/br>
    孫玉女這才知道徐循在和她開玩笑，她氣得狠狠頂了徐循的額角一下，自己也笑起來了，“你太討厭了，我不要和你好啦——誰說我那里好東西多？我告訴你呀，好東西是有，可都是太子妃娘娘賞的。大哥才沒給過我多少東西呢，他自己的好東西，也是上了譜的，隨手亂賞人，他也一樣有麻煩?！?/br>
    徐循立刻就憂心忡忡地看向了那個盤子，孫玉女看了就安慰她，“這是兩回事，他正經(jīng)要賞你，那就自然去派人登記入譜了?！?/br>
    那要賞孫玉女，一樣也可以登記入譜??？徐循還是有點(diǎn)不明白，孫玉女看了，就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平時嘻嘻哈哈的，沒什么正形，雖然比徐循大了有五六歲，但看起來就和相差一兩歲的姐妹一樣的，可這會兒，她看起來倒是有點(diǎn)……徐循也說不清，有點(diǎn)長輩宮妃的意思了。

    “其實(shí)，你心里多少也明白一點(diǎn)兒的?！睂O玉女讓徐循靠到她身邊，自己咬著她的耳朵輕輕地說，“按說嘛，這宮里，除了皇爺，下來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再下來就是太孫……可太zigong那么多口人，都住在春和殿那么丁點(diǎn)大的地方，日子其實(shí)不大好過，單單住就住得不太舒服。咱們太孫宮也是一樣，一般富人家的妻妾，住得還沒那么狹窄呢，日常用度，也不至于就這么一板一眼的，按著規(guī)定來辦，一點(diǎn)都不敢逾矩。這是為什么呢？”

    “是不是因?yàn)?，太子殿下……”別人八卦她的時候，徐循心里肯定是不大開心的，現(xiàn)在她來八卦別人，那滋味就不一樣了，尤其這事還牽扯到太子、太子妃，小姑娘激動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霸趺凑f呢……”

    “就是不太受皇爺?shù)拇姟！睂O玉女倒是把話給徐循說完了，“三個兒子里，皇爺最喜歡的那就是漢王了。前幾年漢王才到封地去的，以前幾年在這里的時候，太子殿下也好，太孫也罷，沒少受他的窩囊氣。就是他人現(xiàn)在去了山東，也有的是人為他在皇爺耳邊說太子的壞話。皇爺在的時候還好，皇爺一出京，咱們太zigong、太孫宮，就得夾著尾巴做人，稍微有一點(diǎn)出挑的地方，就有有心人給皇爺吹風(fēng)呢。這賞東西也是一樣的，賞得頻繁了，大哥就落了個奢侈的名聲，撞到皇爺那里總是不好。所以，咱們兩宮對妃嬪的教育，一直也都是最嚴(yán)格的?；薁斏磉呑钣H近的人是誰呢？除了大臣們，那就是妃嬪們了么，平時沒事，都不讓我們進(jìn)內(nèi)宮，就是這個道理，誰知道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哪個娘娘？她在皇爺跟前多一句嘴，說不定吃虧的就是太子和太孫呢?！?/br>
    徐循這才明白了過來，不免嘆息道，“這么說，平時太子妃娘娘，還有太孫妃jiejie進(jìn)內(nèi)宮的時候——”

    “都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底下進(jìn)去的?！睂O玉女撇了撇嘴，有點(diǎn)不忿氣似的?！罢?jīng)的長子嫡孫，在宮里倒和外人似的，行動就是受氣，說出去人家都當(dāng)笑話聽呢?？墒虑榫褪沁@樣，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我是不用進(jìn)去了，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氣，以前要進(jìn)去的時候，每回進(jìn)去，一句話出口前，都要在心底打三個滾。就怕行差踏錯了，轉(zhuǎn)過頭又是麻煩?！?/br>
    徐循聽得一愣一愣的，感嘆著說，“我去請安的時候，幾個娘娘看著都是好和氣的呢……誰知道，心底下就這么計較呢？”

    “你看到的那都是主位了。”孫玉女笑了，“張貴妃娘娘面前，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那位是個好人呢，和我們春和殿，一直都是很親近的。王貴妃娘娘也沒什么好說的，王娘娘身子不好，她也是陛下跟前的老人了，陛下心底惦念她，一直給她抬位置，她本人是一點(diǎn)都不管事。主位年紀(jì)都大，對我們都挺好的，是那些就比我們大一丁點(diǎn)兒，正是當(dāng)紅有寵的婕妤呀、昭儀呀、嬪呀，最難伺候了。反正咱們現(xiàn)在還不用進(jìn)宮，等咱們什么時候要進(jìn)去活動的時候，我再和你說吧……”

    徐循覺得自己真是求知若渴，一邊聽著孫玉女的話，一邊嗯嗯地點(diǎn)著頭。孫玉女看她這么聽話，自己一邊說一邊也笑了起來，她摸了摸徐循的額頭，忽然很憐惜地說，“哎喲，真是倒霉，可憐見的，下個月初一是張娘娘的生日，也沒有十天半個月了。要是這消息傳到后宮里去，到時候，你可就成了西洋景兒，人人都爭著來看你，也不知我們嬌嬌的小循，會不會被看得哭起來?！?/br>
    徐循心想：我才不哭呢，不就是看我嗎，愛看就看唄。

    她的想法估計是流露到臉上，孫玉女笑得更厲害了，她攬著徐循的脖子，愛憐地說，“大哥真忍得住，這么可愛的小姑娘，都能不吃……快和我說說，當(dāng)天晚上他都怎么折騰你了。”

    徐循連對著何仙仙都沒說實(shí)話，對孫玉女那更不會說了。她含糊其辭，“真的沒有折騰，就是說了幾句話……”

    孫玉女和她夾纏了半天，這才走了。徐循轉(zhuǎn)頭就把孫玉女的話全告訴了錢嬤嬤，問她，“太孫嬪說得都對嗎？”

    錢嬤嬤猶豫著說，“這漢王的事，我們知道得也不清楚……不過，別的事，太孫嬪說得挺在理的?！?/br>
    這也就是說，春和殿的確是不大討年輕妃嬪們的喜歡了。徐循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錢嬤嬤，“那您說，現(xiàn)在太孫宮里這幾個人，有誰是張貴妃娘娘，誰是王貴妃娘娘，誰又像是皇爺?shù)恼褍x、婕妤啊？”

    對這點(diǎn)，錢嬤嬤的回答卻很堅定，“您們都是一批進(jìn)來的，以后在宮里，都是太孫的潛邸老人。潛邸老人，就該互幫互助，您們中間可沒有什么敵我……您就只管放一百個心吧，三個貴人，都不會害您的?！?/br>
    徐循對錢嬤嬤的話總是聽得半懂不懂，但又不知怎么，特別信服。錢嬤嬤這么一說，她就立刻高興了起來，“那就好，不然啊，我還真有點(diǎn)不知如何是好呢。我這個人啊，就是特別沒心眼子?！?/br>
    “誰要這么說您，誰才沒心眼子呢?！卞X嬤嬤笑著摸了摸徐循的臉蛋，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就是潛邸老人，也有個親疏主次……您和別人再好，也不能忘了，太孫妃娘娘那才是您的主子?！?/br>
    徐循怎么會忘了這點(diǎn)呢？就沖著太孫妃壓根沒問過那晚情形這一點(diǎn)，她就對她多了幾分親近。

    除了這個插曲以外，總的說來，太孫宮的日子還是很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