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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文里的事——青樓名妓都不敢為之,她們學大家閨秀的做派,是學了個十成十的。當然,蕙娘在父親去世之前,并不受這個限制,當時她年紀也還小,時常扮了男裝,跟父親出門辦事,她對外頭的花花世界并不陌生,可就是因為曾體驗過軟紅十丈的好,這五六年來,被拘束在一個又一個后院里,要說不氣悶,那是假的??蛇@但凡身為女子,又是大戶人家錦衣玉食長大的,除了接受這既成事實之外,又還能如何? 權(quán)仲白這句話,真正是搔到了她的癢處,蕙娘眼睛一亮,什么煩惱,登時都飛到了九霄云外,她一下翻身坐起,“你好大的膽子,這要是被家里知道了,可得釀成不小的風波……出去走,去哪里走?這外頭是野地呢,連天都是田,有什么意思——” “進城就有意思了?!睓?quán)仲白隨口一說,見蕙娘眼神晶亮,倒不禁一笑:女人就是女人,焦清蕙有時候,真是女人中的女人,尤其是這口是心非的功夫,絕對修煉到爐火純青地步?!氨鞠霂闳L嘗德勝門外頭一間野館子的手藝,你不耐煩起身,那就算了?!?/br> “我去,我去。”清蕙蹦起來了——但又很快地察覺到自己的激動,偷偷地看了權(quán)仲白一眼。見權(quán)仲白似笑非笑,似乎不打算揪著她的失態(tài)不放,她略松了一口氣,這才清了清嗓子,儼然地道?!艾旇щm說沒跟我回來,可我丫頭里,手藝好的也不止她一個嘛。” 當下就把孔雀的meimei海藍給喚了進來啊,立刻揀選了權(quán)仲白的一件西洋布夏衫改小,三四個丫鬟圍著飛針走線,不消一刻便做得了,香花開了妝奩,拿出螺子黛來,為她加厚了眉毛,又在唇邊細細粘了些青青的毛茬子,還給粘了一個同膚色一樣的喉結(jié),若不細看,梳上男髻,束了胸,穿上夏布道袍,蕙娘又咳嗽幾聲,腰一直,手一擺,一轉(zhuǎn)身衣袂帶風,很有男子漢的霸氣,“看著像不像?” 見權(quán)仲白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又是驚訝又是好奇,不用說,自然是已被鎮(zhèn)住,她這才莞爾一笑,同他解釋,“若要照管生意,長年累月地在家蝸居肯定也不是辦法。自然是要時常出去行走的,女子之身,畢竟不便。我自己也學了全套易容手段,只是做得不如丫頭們熟練罷了。倒是當年那些男裝,現(xiàn)在發(fā)身長大,是再穿不上——再說,花色也舊了?!?/br> 面上看著再像,這一句話,終究還是露了底。權(quán)仲白免不得露齒一笑,領(lǐng)著蕙娘直出甲一號,在車馬廳里牽了兩匹馬,又帶上桂皮隨身服侍,一行三人策馬出門,從小路走了片刻,便拐上了官道。 浮云半掩了日頭,香山方向的風吹過來也是涼的,官道僻靜,前前后后,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這么三人三馬。桂皮識趣,遠遠地撥馬跑在前頭,權(quán)仲白和蕙娘并肩策騎,見蕙娘不論是坐姿、手勢,還是撥馬的小動作,都熟練得緊,不禁感嘆道,“你在京城閨秀里,也算是個異數(shù)了。我跑了這么多地方,不是將門出身,大家女兒能騎馬的,全國就只有西北一處,你雖生活在京城,可有西北姑娘的自由、江南姑娘的精致、京城姑娘的矜持——” 見蕙娘似笑非笑,吊眼望他,仿佛在等他的下文,雖是一身男裝,眉眼肩頸都做過修飾,看起來像個脂粉味道濃了些的公子哥兒,可眼波流轉(zhuǎn),一雙星一樣燦亮的眸子,又冷又熱,亮得仿佛能直望進心底……他打了個磕巴,才續(xù)道,“還有西南苗家姑娘的霸氣!你要是到了西南,沒準還真如魚得水,一輩子都不想回來了。那里雖然清苦閉塞,可卻是以女方為主,掌事的都是女人,行的是走婚,孩子有的一輩子也不知道父親是誰,只跟著母親生活?!?/br> “聽說更高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妻多夫呢?!鼻遛ソK是比一般姑娘要博學得多了,換作其余人,對權(quán)仲白所說,恐怕只能瞠目以對,她就接得上話?!拔腋纱嗳ツ莾鹤“桑涯銕?,把紉秋給接回來,我也來個一妻多夫?!?/br> 這還是清蕙頭一回這么直接地在他跟前提起李紉秋……權(quán)仲白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口中卻笑道,“是啊,只許一男多女,是不大公平。不過那些地方是真的窮了,我去過的,在青海偏遠些的山溝溝里,兄弟共妻乃是司空見慣的事,其實也還是沒有女人挑選的余地。你要想一妻多夫,那可得謹慎挑選了,一家子兄弟要有一個不討你的喜歡,那都不成呢?!?/br> “哦,這可難辦了?!鞭ツ锫N著鼻子說,“你們家兄弟,別人先不說了,第一個你呀,就很不討我的喜歡?!?/br> 權(quán)仲白平時來往的全是老成之輩,就算楊善榆也是個怪人,可他一心撲在各色雜學上,對人情世故卻很淡漠,哪里能和蕙娘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半真半假的,真是透了說不出的趣味。這兩人仗著四周寥落無人,說的全是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凡有一句傳揚出去,權(quán)仲白還好,只怕蕙娘以后都不要做人了??稍绞侨绱?,在光天化日下談?wù)撨@樣的話題,就越有一種打破禁忌,說不出的爽快感。他看了蕙娘一眼,正好蕙娘也正看著他,兩人目光相對,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新鮮和興奮,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竟是相對失笑,還在馬上呢,已經(jīng)揉著肚子,笑彎了腰。 話匣子被打開來了,這寂靜而無聊的長路,便不覺得難走,官道兩邊農(nóng)田之中,傳來那淡淡的肥料味道,也不覺得刺鼻了。權(quán)仲白給蕙娘講了一些他在各地的見聞,蕙娘聽得亦是津津有味,她雖然見識廣博,尤其是對南邊富饒之地,從經(jīng)濟到政局,都是了如指掌,可說起風土人情,哪里比得上權(quán)仲白是真正吃過見過?兩人東拉西扯,總覺得沒有多久,已是紅日西斜,權(quán)仲白點著遠處一個小黑點道,“那就是野店啦,也不知這會過去,有桌子沒有,這家店可紅得很,京里頗有人騎半個時辰的馬,過來吃的。” 蕙娘在馬鐙上站起身來,眺望了遠處幾眼,又坐回鞍上,忽道,“啊,我知道這里,從前我們從德勝門出城的時候,時常在這里午飯,他們家的翡翠雙絕做得的確是不錯。恩承居嘛,大師傅是鐘師傅的徒弟,那肯定得有座兒,沒有座兒,拿我們焦家的腰牌一撂,大師傅也能給安排出座兒來。” 說到吃喝玩樂,她就要比權(quán)仲白精通多了,說起來是一套一套的,連著京城各大名廚之間的恩恩怨怨,都能如數(shù)家珍,“他們家剛做起來的時候,生意其實也淡,大師傅仁義,托了鐘師傅求我試了菜,別的都只是還成,就是那味素炒豌豆苗做得真是好。襯上綠茵陳酒,是夏夜最好的下酒菜了。后來就是因為這么一搭配,恩承居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