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站錯了邊，同當(dāng)時的太子，現(xiàn)在的皇帝結(jié)了深仇。自從新皇登基之后，他們的日子不大好過，原來的靠山，倒的倒，撇清的撇清。病急亂投醫(yī)，這幾年來大肆投資一些前程看好的政治新秀，王光進就是他們攀附的主要對象之一，渠家甚至把原本打算在家養(yǎng)一輩子的守灶小女兒給嫁到了王家?？梢哉f，王光進雖然算是老爺子的門生，但這個門生并不純正，不像是何冬熊全然站在老爺子這頭，他有半邊臉，還沖著墻那邊笑呢。

    “但凡朝野間的能量，也都總是要有個去處的?！崩蠣斪拥共淮笤诤踹@個，“山西幫失勢久了，難免化整為零，被有能力的人分別消化。他要只能等著接收我手里的籌碼，那我反而什么都不會給他。沒有自己往上爬的決心和能耐，他怎么和楊海東抗衡？這個人，我看好他很久了。就是先帝也看重他，特別讓他到西北去歷練幾年……果然是磨礪出來，幾乎脫胎換骨。處處都顯得從容自如，你單單只看這門親事，他是要比何冬熊高瞻遠矚了不知多少倍。伏筆打得多深，多舍得下血本？這樣的人才懂得辦事。只要有權(quán)家和他王家在，我退下來后，我們家再太平十年，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br>
    十余年后，焦子喬也到了能當(dāng)人事的年紀(jì)，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就要他自己來面對了。

    “可……那畢竟是守灶女，渠家的錢，又是堆山填海，根本就使不完?！鞭ツ锎竽懙匕琢俗娓敢谎郏澳@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就不為令文自己想想……她那個性子，能壓得住渠家姑奶奶嗎？”

    “從小到大，沒虧過她。對她的教育，雖比不得你，可和一般人家比，也沒有差到哪里去?！崩咸珷?shù)膽B(tài)度淡下來，“進士夫婿，閣老家的女兒，陪嫁不會短了她，嫡長媳，前頭元配也無一兒半女……就這樣她還壓不住底下的弟妹，那也是她的命數(shù)！我難道還能把一輩子都給她鋪墊好了，由著她任性？還是那句話，走著學(xué)不會，跌幾個倒，她自己就懂了！”

    他動了一點情緒，蕙娘便不敢再說什么，只好垂首斂眸，聽老太爺發(fā)威。沒想到老爺子話鋒一轉(zhuǎn)，又把她給拉進來了。“就好比你……多么聰明的人，怎么你就是看不懂你姑爺？從這一開始你就瞧不起他，我難道看不出來？可我就故意不說，非得到你自己吃他一虧了，你才明白從前有多淺薄呢?！?/br>
    蕙娘面上一紅，雖說老爺子語調(diào)很和氣，可她也沒敢拿蒲團，而是立刻跪下認(rèn)錯?！笆菍O女兒動了情緒，把他想得太簡單了……”

    “兩個丫頭，都設(shè)法向我告狀。”老太爺?shù)氐?，“讓底下人為你?dān)心，可不是什么好兆頭?！?/br>
    見蕙娘臉頰艷若桃花，實在是已經(jīng)羞愧得狠了，只眼神越亮、神色隱隱透著堅毅，老人家也就不往下刺她了，“這幾個月，在權(quán)家都辦了些什么事，你說來聽聽吧?！?/br>
    蕙娘一五一十、簡明扼要地把府里過的幾招給老太爺說了，老人家似聽非聽，等她說完了，他才開口，“你根本立身不對，思路應(yīng)該調(diào)整……不對在哪里？不對在你就是小看了權(quán)子殷，如今自己回頭，你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鞭ツ镆е秸f?！八@人不笨，只是性情古怪而已，心機手段，他還是有的?！?/br>
    “說說?！崩咸珷斏裆造V。

    “從洞房夜來說，他恐怕打算拖一陣辰光再同我圓房，為的倒不是體貼我同他陌生，而是削弱、限制我的聲勢。使我初戰(zhàn)受挫，自然而然，士氣大減，他接二連三再加強硬，如我性子軟些，被這么軟磨硬泡，怕也就漸漸打消了爭位的心思?！鞭ツ镏蓖νΦ毓蛑?，從開始和老太爺分析?！安涣线@一招沒有奏效，恐怕林中頤便著急了，一方面給權(quán)伯紅抬房，再不打自己生育嫡子的主意，一心要證明權(quán)伯紅可以生兒育女。又在飲食上為難我，試探我的態(tài)度，也方便權(quán)仲白出招。他讓我和家里人說，也是為了宣揚我驕傲挑剔的性子，還是壓制我在長輩心中的形象。這一招……我回的還可以，只過激了一點，長輩們怕還覺得我做得不夠好，終究是太兇狠了一點，所以把我們打發(fā)到香山去，緩和了事態(tài)，也能讓雙方都專心生育。畢竟這種事，還是要看子嗣?！?/br>
    “你知道要看子嗣?！崩咸珷斅卣f，“又如何反把能給你子嗣的人往外推？”

    “我……我是看走了眼，”蕙娘沒有狡辯，“我想著他笨而粗疏，您也知道，小人誘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蠢人么，那就欺負他蠢……我想著這些手段雖不是細致到了十分，但料他也看不出來的，漸漸的，他就走上該走的路了……沒想到，他心底是門兒清……”

    “你是小看了他?！崩咸珷攪@了口氣?！斑€是傲……從他拒婚那一刻起，你怕就把他給判了刑。孫女，說了你多少次了，你再能，天底下也還有人比你更能，不好坐井觀天，小瞧了天下英雄?！?/br>
    蕙娘面紅似火，她終究忍不住為自己分辨，“我……我沒想我是天下第一……”

    她面上浮起倔強，“我就是沒想到，他——他——”

    “你就是沒想到，他既然不傻不笨，又為什么看不上你?！崩蠣斪訋退f完。

    蕙娘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話，也不肯看祖父，只是垂下頭瞪著地面。老爺子望著她的頭頂心，打從心底又是嘆，又是笑的，長長地哼了一聲。

    “起來說話吧，”他說，“跪得膝蓋不疼嗎？”

    蕙娘撲到祖父膝上，軟軟地叫，“祖父……我、我做錯了……”

    “你錯得也不大，除了看錯權(quán)仲白以外，其余幾件事，思路都很清晰?！崩蠣斪诱f?！盀闄?quán)家女鋪路，也是主母該做的事，他對你不滿，是你手法沒對，這件事本身不錯。現(xiàn)在長輩看你，恐怕是很欣賞的?？赡阋膊荒芡洠瑲w根到底，這世上好多事都和子嗣有關(guān)，你看錯他一次，不好看錯他第二次了?！?/br>
    “這我知道，”她又抬起頭來，自信地笑道，“我、我不會再隨意瞧不起他了?！?/br>
    “你也不想想，”老爺子挺得意的，“我會給你挑個傻子嗎？你這看錯，簡直是連祖父也一起看錯了——該怎么對他，你想好了？”

    “對付蠢人，有對付蠢人的辦法。”蕙娘笑了?！皩Ω堵斆魅?，也有對付聰明人的辦法……雖費力些，也不能心想事成，但也不是就不能辦了。”

    她站起身來，親親熱熱地挨著老祖父撒嬌，“您也不塞個蒲團給我，我這會起身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