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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 “您索性就再逛逛?!彼惆差D權(quán)仲白?!拔乙膊话讈硪惶?,能在周圍藥鋪里都踩踩點,看一眼藥材是一眼,這可比管事們層層上報要強得多了。您要看中了什么,就令小廝兒給我?guī)€話!” 權(quán)仲白哼了一聲,不大樂意回話,他奶公也不介意,扭著身子便疾步回了鋪內(nèi),自有伙計上前熱情招待:權(quán)家藥材生意做得大,雖然也就是去年、今年才開始向廣州伸手,但名號是早就打出來了。按張管事的身份,要不是為了哄他權(quán)仲白開心,這么小的生意,根本就用不著他出面。 他煩心事雖然多,可此番下廣州來,所見風(fēng)物與慣常不同,幾個月呆下來,心胸都要為之一快。就是想到那個又刁鉆、又傲慢、又刻薄的焦家大小姐,也都只有淡淡的不舒服:張管事是他生母陪嫁,也是二少爺?shù)哪坦?,才到廣州當(dāng)晚,五十多歲的人了,哭得和孩子一樣?!蟾缫彩侨畾q往上的人了,兩兄弟都沒有個后人。我和你養(yǎng)娘想起來心里就像是有刀子在刮,大小姐在地下怕是也沒法合眼!您好說歹說,也得給大小姐留個后……’ 這是奶公親口所說,和繼母所言就又不一樣了。縱心中還有千般意緒難平,可想到焦清蕙似乎是含了萬般不屑、萬般憐憫的那句話:“二公子以為,這富貴是沒有價錢的嗎?”他又有幾分頹然,家人對他殷殷期望,終究也是為了他好,即使這好里帶了一廂情愿,可畢竟,古怪的是他,可不是父母。這多年的寵縱,終也不是沒有價錢的。 道理都是說得通的,但情緒卻很難順過來,二公子不知不覺,便撥馬徐徐踱到了碼頭,也不顧自己青衫白馬,在人群中是何等打眼,只是略帶艷羨地注視著陸續(xù)靠岸停泊的客船,與那些個或者行色匆匆、或者步履從容的行人,久久都沒有做聲。 他隨身帶著的小廝兒桂皮倒是很明白二公子的心思——自從到了廣州,二公子已經(jīng)有三四次,想上私船去近海走走了。打從廣州知府起,廣州管事的幾個大人物,參將許氏、千總桂氏,甚至連那對一般人來說秘不可言的燕云衛(wèi),沒有誰不被他嚇得屁滾尿流的,就連兩廣總督,本來在廣西坐鎮(zhèn)指揮剿匪的,還特地令人定期把二公子的行蹤報給他知道。唯恐在自己手上丟失了權(quán)神醫(yī),京中要怪罪下來,雷霆之怒自己根本就當(dāng)不起……二公子幾次要上船,幾次都是腳還沒沾甲板,就已經(jīng)被攔下了。就是現(xiàn)在,也不知有幾個人暗中綴著他們,唯恐二少爺興之所至,又做出些令人為難的事情來。 這大夫本不是什么體面行當(dāng),可做到極致,也就成了香餑餑了。尤其二少爺身份又尊貴,就是一品總督見了面,也要笑瞇瞇地拉著手問好。久而久之,他的脾氣也就被寵得越來越怪……桂皮在心底嘆了口氣,加倍小意兒地放軟了聲音。“少爺,您也別老鉆牛角尖了,這番回京也好,要再不動身,怕趕不上先頭少夫人的忌日啦?!?/br> 他能跟隨權(quán)仲白行走大江南北,從未被這個古怪孤僻的青年神醫(yī)甩掉,自然有過人之處。張管事鼓著唇皮費力嘮叨了一晚上,也沒有這一句話來得管用。權(quán)仲白的神色頓時有幾分柔和,他嘆了口氣,“說得也是,去年著急出來,就沒去墳上拜祭。今年再不回去,誰還想得到她呢?” 桂皮暗嘆口氣,他不敢再接口了。見主子正要撥馬回去,他也忙撥轉(zhuǎn)了馬頭——也是依依不舍地瞥了這人來人往,熱鬧得有些離奇的客運碼頭一眼。就是這一眼,他住了馬,“少爺,我瞧著那有個老客要不好了。” 權(quán)仲白回頭望去時,果然見得一位青年客人,正在搭板走著,只他步履踉蹌,越走越慢,身形也越來越歪,周圍人已呼叫了起來,還有人要上前扶他??蛇€未來得及出手,此人已是雙眼一翻,從板側(cè)竟是直墜了下去,蓬地一聲,已經(jīng)落入水中。 遇著這種事,為醫(yī)者自然不能袖手,權(quán)仲白沖桂皮一點頭,桂皮便跳下馬去,分開迅速聚攏而來的人群往前擠到了岸邊。好在這里碼頭,會水性的人也多,此人穿著且又富貴,早有些貪圖賞錢的挑夫下了水。未有多時,他已經(jīng)濕淋淋地伏在權(quán)仲白跟前,由桂皮頂著他的肚子,讓他吐水。一頭還有一個小廝,又要安頓挑夫卸行李,又著急自家少爺,來回團團亂轉(zhuǎn),急得抓耳撓腮、束手無策。 旅途發(fā)病,本屬常事,不用權(quán)仲白開口,桂皮一邊動作一邊就問,“你們家少爺一路上可是犯了瘧疾,又或是水土不服,不能飲食?他身體很虛呀!一般這個年紀(jì),身上沒這么輕的!” “自從過了蘇州換海船,眼看著就面黃肌瘦了!”這小廝一開口,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京城土話,他急得要哭了,“什么都吃不進(jìn)去,頭重腳輕一點力氣都沒有……說來也怪,公子從前是不暈船的!” 正說著,那人哇地一聲,嗆了一口水出來。圍著瞧熱鬧的一群人都笑道,“好了、好了,這下活轉(zhuǎn)了。”說著便漸漸散去,只余下在碼頭候客的客棧伙計,還在一邊打轉(zhuǎn)。 權(quán)仲白一直未曾看清此人面目,待他翻過身來時,心中也不禁喝了一聲彩:盡管渾身濕透衣衫狼藉,可此人面如冠玉氣質(zhì)溫文,一看就知道,即使不是大家子弟,也是書香人家養(yǎng)出來的兒郎。如非面帶病容,終是減了幾分風(fēng)姿,也算得上是個翩翩俗世佳公子了。 第一眼如此,再第二眼,他的眉頭擰起來了。 面黃肌瘦、眼珠渾濁……這個年紀(jì),這個風(fēng)度,沒有道理卻有一雙如此渾濁的眼睛。就是在常年浸yin酒色的人身上,都很難看到如此渾黃的瞳仁了。 他本已經(jīng)下了馬,此時更不懼臟污,彎下身子一把就拿住了此人的脈門,也不顧那小廝同桂皮如何喋喋不休地同他解釋情況,自顧自地閉著眼睛,在一片鬧市中,專注地聆聽起了那微弱鼓動的脈聲心跳。 似斷似續(xù)、脈象清淺…… “公子貴姓大名?在下權(quán)仲白,”他毫不遲疑地報上了家門,“在杏林中也有些小小的名聲,你雖是途中染病,但保養(yǎng)不慎病勢已成,怕是要慎重些對待了。此地不便開藥,如你在城內(nèi)沒有親朋,可往我下處暫時落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桂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就連那小廝兒都露出驚容:京中就是個乞丐,怕是都聽說過權(quán)家二少爺?shù)拿?。在廣州偶遇神醫(yī),的確是富有戲劇化的經(jīng)歷。 那青年公子嗆咳本來已經(jīng)漸弱,此時更又強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喘勻了氣息,低聲道?!靶∩罴x秋,久聞權(quán)神醫(yī)大名……只是萍水相逢,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