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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的時辰了,卻還沒見她的人影,這就太不合常理了。 焦太太沖丫頭一擺手,也不再揪著這話不放,“三年沒出門了,外頭的天是什么顏色的都快鬧不清啦,你昨兒在姑娘堆里瞧著,這幾年間,人情世故,可和從前還一樣不一樣?” 這種事,文娘根本就不會留意,家里人也不會指望她。蕙娘才開了個頭,“覺得吳家和秦家,不像是從前那樣親密了——” 屋外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孩童的笑聲。 緊跟著,一位高大健壯的北方婦人抱進了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十少爺給太太請安來了?!?/br> 焦太太立刻放下手中的天水碧鈞窯杯,笑得更溫和了,“子喬來了?來,到娘這邊來坐?!?/br> 焦子喬在養(yǎng)娘懷里掙扎著下了地,笑意早沒了,小臉繃得緊緊的,圓滾滾的手握在一起,胖嘟嘟的小身子往前一撲,算是作揖過了,這才甩掉一臉肅穆,重又露出笑來,甜甜地道,“娘好。” 說著,又給蕙娘作揖,“十三姐好。” 蕙娘笑著摸了摸焦子喬的頭,“喬哥也好?!?/br> 喬哥嘴巴一嘟,笑意又沒了,偎到焦太太懷里告狀,“娘,十三姐摸我!” 焦太太今年望四十的人了,一般大戶人家女眷,在她這個年紀,孫子孫女都有焦子喬的歲數(shù)了。有個二三歲的小囡囡在身邊偎著,她心里自然舒坦,拂著喬哥的肩頭,“你十三姐、十四姐,不是一見你就摸你的腦門兒嗎?怎么你今兒告狀,從前就不告狀了呢?!?/br> 焦子喬氣鼓鼓地瞪了清蕙一眼,理直氣壯,還真生jiejie的氣了,“養(yǎng)娘說……摸多了腦門兒,我就長不高了!” 童言童語,逗得焦太太前仰后合,“你這孩子,養(yǎng)娘逗你玩呢。” 喬哥得不到母親支持,眼圈兒立刻就紅了,他倔強地咬著下唇,只不做聲,焦太太看著倒心疼起來,她息事寧人,忙吩咐蕙娘,“以后就別摸你弟弟腦門了,喬哥不喜歡,咱們就不摸,???” 今年才二歲多,根本就還是個孩子,話才能說個囫圇,當然是養(yǎng)娘說什么,他就是什么了。 蕙娘瞅了低眉順眼垂手而立的養(yǎng)娘一眼,微微一笑,“好,喬哥不喜歡,咱們就不摸?!?/br> 喬哥頓時破涕為笑,也不要焦太太抱,自己爬到椅子上坐了,小大人的樣子,還關心文娘,“十四姐怎么沒來。” 焦太太也道,“是啊,她怎么沒來呢?咱們不等她,先吃吧?!?/br> 果然,粥飯才端上桌,文娘的花月山房就來人報信了:昨兒十四姑娘在楊家受了風,今早微微有些發(fā)熱,就不來請安了。 這個焦令文,還真和自己杠上了,蕙娘好氣又好笑,主動向母親解釋,“她和吳姑娘斗得和烏眼雞似的,我看再鬧下去也不像話,屋里也找不到說話的地方,索性就把她提溜出去訓了幾句。沒想到令文身體弱,那么一小會兒也給凍病了,是女兒沒想周全?!?/br> 焦太太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可架不住心好,略帶病容的清瘦臉龐上,頓時就有些不忍,“既是這樣,就讓她好好歇著,你祖父那要問起來,也有個回話?!?/br> 除了清蕙時常被老太爺帶在身邊,由老太爺親自過問她的教養(yǎng)之外,令文和子喬的脾氣,十分里有九分都是被焦太太慣出來的。蕙娘眉頭一皺,“娘,這要真凍病了,也是耽誤不得的,還是請個太醫(yī)來切切脈,有事沒事的,也開個方子吃吃為好?!?/br> 焦家人有個頭疼腦熱,多半是請焦老太爺身邊隨時跟從的兩名太醫(yī)出面切脈,人家那是吃皇糧當皇差的人,服侍老太爺是領了皇上鈞旨,對焦家內(nèi)眷是一點面子都不必給。文娘要是裝病,被蕙娘這一安排就有點難堪了。焦太太性子軟,聽蕙娘這么一說,又不忍心,又也怕文娘是真病了,索性嘆一口氣,遷怒吳興嘉。“吳家那個嘉娘也是,從小愛和你比,自己的事兒還煩不完呢,有閑心挑你的刺。” “您是聽——”畢竟也算是‘宿敵’了,清蕙眼神一閃。 “還是想著送她進宮。”焦太太啜了一口杏仁茶,“你何伯母同我說的……先吃飯吧,吃完了再同你說?!?/br> 別看焦家富貴,越是富貴的人家,起居飲食就越有一定的規(guī)矩。蕙娘一天起居,準到連一刻都錯不了,早起練完拳,辰初一定要吃早飯。被文娘這小插曲一耽擱,早飯晚了一會,她也是有點犯餓了。喝了一碗粥,用了半個饅首,竟還不免多吃了一塊蜜橘糕,焦太太見了就想起來,“今早黃巖送來幾簍蜜橘,你回去就能吃上了,吃著好就給宜春票號傳話,讓他們再送?!?/br> 焦家豪富,豪富得坦坦蕩蕩,焦閣老沒中舉之前,焦家已經(jīng)是當?shù)赜忻母粦簦讶ナ赖睦咸迠y也豐厚,兩人又善于經(jīng)營,三十幾年前,宜春票號還只在京城一帶經(jīng)營時,焦家就有入股,現(xiàn)如今,有大秦人的地方就有宜春票號。焦家又焉能不富?非但富,并且借助票號各地掌柜同京城的往來,天下所有上等物事,都能方便地匯入焦家人手中。比如黃巖蜜橘,就是宮中享用的貢品,從浙江運到宮中,也都早熟過頭了,就拿生石灰捂著,也總有股怪味。哪里比得上焦家,現(xiàn)在年底,宜春票號每天都有人來京送消息,這筐橘子從黃巖山上下來,到擺上焦家餐桌,其中時間,不會超過五天。 有焦子喬在,很多話也不方便說,蕙娘提不起興致,連文娘都懶得拿捏,陪四太太吃了飯就回自雨堂。想一想,又吩咐綠松,“去把蜜橘挑一挑,選一盤你們吃的小個子放在桌上。” 蕙娘做事,從來不習慣解釋用意,底下人也從來都不敢問,綠松一個眼色,不久,桌上那盤拳頭大小的蜜橘就變得小了。 還沒過辰時,自雨堂就來了客人,文娘派黃玉來問蕙娘,“我們姑娘問,十三姑娘這里還有西洋膏藥嗎,她起來就鬧著頭疼?!?/br> 就為了和她賭氣,文娘看來是要把病給裝下去了,蕙娘讓綠松去找,自己問黃玉,“吃蜜橘么,拿一個?” 文娘身邊幾個得意的大丫頭,就數(shù)黃玉最會看人臉色,這丫頭一雙眼精靈得很,沒等蕙娘發(fā)話,一雙眼早就轉到了金盤上。聽了這個話縫,巴不得一句話,就走到桌前挑了一個橘子,笑道,“我偏了姑娘了?!?/br> 蕙娘只是笑,等綠松尋出膏藥來,打發(fā)走了黃玉,她便拉綠松和她下棋,“這幾年閑了,不找些事做也不好?!?/br> 綠松一邊排棋盤,一邊軟軟地勸蕙娘,“得了閑,也該做些女紅……” 像蕙娘這個年紀,一般的女兒家,再嬌貴也能做一兩個荷包了。那都是七八年一針一線練出來的工夫,可蕙娘從前根本不學這個,自從子喬落地,家里才給安排了繡娘??v使那也曾是奪天工的供奉,可蕙娘態(tài)度疏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