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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又缺人了?” 闊闊真微笑道:“我?我房里的奴仆只嫌太多,你又非要年年給我送新的,說什么太子妃就是要有排場。你自己倒遵從你父皇教誨,搞什么節(jié)儉持家,誰能想,家底兒都藏在你妻子這里呢。我要是再缺人,別人倒要說,太子妃房里是個無底洞,干不完的活計呢?!?/br> 饒是奉書的蒙古話水平進步飛速,這番話也把她繞得有點暈,暗想:“原來蒙古話里也有這么多彎彎繞的復雜句子?!遍熼熣孢@一番話,恭維了真金,恭維了忽必烈,表明了自己勤儉的態(tài)度,又點出了太子和自己夫妻情深。奉書暗暗告訴自己,可要學著點兒這樣的說話的本事。 (以下 121|0102 贈送) 她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可卻又說不清到底明白了什么。反正,伺候蒙古主子,攀高枝兒,她才不需要這個“福氣”。要是讓師父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的攀了這么個高枝兒,自己臉還往哪擱?更何況,這棵高枝兒上面,似乎還有不少超出自己預(yù)計的職責和使命。師父告誡過她,沒把握的事,千萬不許做。 要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做呢?她心里倒不是太擔心。早就和師父約定好了,若是覺察有半點危險,立刻不顧一切逃出去找他。 只不過若是真的無功而返,未免太丟面子。因此這條后路不能輕易用,頂多是猶豫的時候想一想,讓自己更加有膽子放開手做事。 真金聽得闊闊真問“給鐵穆耳女孩兒”,先是一怔,隨即呵呵笑道:“你是做母親的,自然都聽你的。只是……一下子給六個,未免太多點了吧?” 闊闊真故意撅起嘴,笑斥道:“你倒管得寬!難道鐵穆耳沒生眼睛,不會自己挑嗎?” 真金仍是微微笑著,啜了口奶茶,耐心解釋道:“鐵穆耳這孩子本就管不太住自己。自從去年生日給他沾了酒,你瞧瞧現(xiàn)在,十天里有八天都是醉的。咱們做父母的,可不能再縱容溺愛,不然以后,怎么讓他擔大任?”他平日里雖然跟闊闊真感情深厚,卻絕不至于百依百順,當即決定,“給三個足矣。你好好挑幾個乖巧、沒野心的。剩下的……” 話說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了站在邊上的奉書,“咦,這不是那天在書房里看到的姑娘嗎?叫什么來著?胡小???” 他居然還記得當時奉書只說過一次的假名。奉書連忙答應(yīng)了,朝真金福了一福。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奉書心中暗自不快。貴人們顯然是說慣了這句話,因為他們面前的奴婢們總是恭順地低著頭,看不到正臉。而眼下真金坐在椅子上,和她也不過是視線持平,她總不至于俯首帖耳到讓他看不清吧。 但不快歸不快,還是聽話地照做,抬起頭,眼瞼仍是微微垂著,看著真金手邊的茶杯。他的手上戴著三四個華貴的戒指,金銀托兒,翡翠、寶石,有的已經(jīng)很陳舊了。她忽然想,每個戒指里,應(yīng)該都有不簡單的故事。 闊闊真邀功似的笑道:“怎么樣,多水靈的孩子,又懂事?!?/br> 真金點點頭。一看便是江南女孩子的皮相,白白嫩嫩的似乎能滲出水珠兒來,眉眼五官像漢人的工筆描出來的一般。稚氣未脫,有大家閨秀的溫婉,卻又有些藏不住的倔強和硬朗。身子板兒纖細,但并不柔弱,甚至能感覺到那身體里蘊藏著的活力——這一點,不像尋常的南人女孩,倒像是野慣了的蒙古孩子。 奉書見真金看自己,心中只是擔憂:“我練了這么久本事,身形會不會有變化?會不會讓他看出來?” 還好真金沒說什么。闊闊真問她:“多大?” 方才她旁邊的幾個丫頭已經(jīng)一個個報了年齡。兩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三歲。 奉書面不改色,答:“奴婢己巳年生,屬蛇,今年虛度一十三歲?!?/br> 闊闊真皺眉算了算,算不清,問真金:“這是他們漢人的算法?虛歲十三,是多少?” 真金問了她生日,微微驚訝,笑道:“剛十二?這么小,倒是看錯眼了呢?!?/br> 奉書微微低下頭,想笑。自己明明是戊辰年,屬龍。過了新年,算起來已經(jīng)虛歲十四。又是大生日,周歲也已經(jīng)過十三了。但她本就身材嬌小,又是娃娃臉,靠面相蒙混一歲,也不是太難的事。 賣進府的時候,自然是向薩仁通報過真實年齡。牙齒、骨節(jié)、指甲等顯露年齡的身體部位,也都被細細驗過。但眼下真金身為太子至尊,必定不會專門為了這么個細節(jié)去把薩仁找過來求證。就算以后被人發(fā)現(xiàn)真相,也可以說是賣家故意謊報的,奉書自己作為貨物,自然沒有任何權(quán)利提出異議。 闊闊真顯然也覺得十二歲太小,讓她退回去,從其余的姑娘里挑了三個齊頭整臉的,讓珊竹給準備準備,作為送給鐵穆耳的生日禮物了。 而剩下的三個,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闊闊真身后的姑子,似乎有要她們退下去的意思。闊闊真和真金的注意力也不在她們身上了。闊闊真叫來自己的女奴,把指甲上包的紗布一點點卸掉。真金在饒有興致地看。 奉書心覺不甘。難道還就此回到巧奴那個院子不成?她知道自己有些貪心了。此番躲過了鐵穆耳已是大幸,不如就從頭再來,尋找別的機會? 可今天見到太子、太子妃,和他們說上話,已經(jīng)是千載難逢的際遇。真金太子看起來脾氣不錯,今天心情也好,也許,能容忍她的一點點僭越? 她退了兩步,慢慢下定決心,輕聲道:“太子……” 真金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眼睛仍是看著闊闊真的指甲。 奉書大著膽子,提高了些聲音,道:“太子,奴婢斗膽請問,書房里的書,還需要繼續(xù)整理嗎?” 真金這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才想起來她整理書房的“事跡”,“唔”了一聲。 這句話是提醒他,她肚子里有墨水,不同于尋常的女奴。能把那幾千幾百本漢人書籍一點點理得井井有條,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來說——現(xiàn)在是十二歲——是足以引人注目的。 奉書見真金不答,心中忐忑,畫蛇添足地補充道:“那個,我知道這不是我分內(nèi)的活,若是……若是太子就想讓書房那么亂著,我就不動了,只掃地擦桌子,保證擦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