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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今日的情況,已經(jīng)派人去匯報了?” 似乎是那管家的聲音:“回夫人,圣上關(guān)懷老爺,特地喻示將他的病情每日報知,小人們不敢怠慢,天黑前就寫了條子,派人送進(jìn)宮了。圣上聽說老爺這幾日病有起色,十分欣慰,囑咐小人們盡心照料,還賜了三百兩金帛,說若是還需要錢財藥物,盡管向?qū)m里開口。” 那夫人抹著眼淚,說:“圣上待我們張家真是恩重如山……只可惜……唉,咱們什么都不缺,只要老爺能好起來……珪兒……” 一個少年聲音說:“母親?!?/br> 那夫人說:“明兒你親自去萬安寺走一遭,把圣上賜的錢財都舍在那里,好好求一求菩薩,保佑你爹爹早日康復(fù)。” 那少年遲疑著道:“可是,可是我還要陪伴照料父親……” 那夫人嘆道:“所有的大夫都說,老爺這病是在南方打仗時染的,到現(xiàn)在,瘴毒入血,侵入心肺,需要絕對靜養(yǎng),萬萬不能有大的情緒波動。圣上甚至調(diào)了御林軍來,幫咱們守在家門口,把探視的人打發(fā)趕走。就連咱們這些至親,說是陪伴照料,也不過是守在門外,難得在房里陪他一陪。你明天就去走一趟吧,只半日工夫,不會有事的。等回來之后,再去瞧你爹爹不遲?!?/br> 那少年答應(yīng)了一聲,和那夫人漸漸走遠(yuǎn)了。 奉書心道:“那是他的夫人和孩子。”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居然也會娶妻生子。那個叫珪兒的少年,聽聲音也不過十六七歲,和大哥差不多年紀(jì)。 緊接著,卻又忽然心慌起來:“我在這里干什么?聽他家人說話,有什么用?難道能一直在這里躲著,等他死嗎?他要是不死,我……我可要餓死在這里啦?!?/br> 可是在奉書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個清清楚楚的念頭,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這個念頭,自從她第一次來到這里送藥,得知此處是張弘范府上時,就在她心里生根了。 “張弘范,過去打仗時,大宋軍隊殺不死你。我爹爹殺不死你,師父也沒能殺掉你,上次我朝你射箭,也沒能置你于死地。這一次,你逃不掉啦。若是瘴氣還殺不死你,我來幫忙?!敝劣谧约骸畮兔Α螅聢鋈绾?,倒無所謂。 鼓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城里的鼓樓在報時。酉時三刻了。兩個小廝急匆匆地走過,其中一個說:“快去茶水灶煎藥,等戌時準(zhǔn)時送過去?!?/br> 另一個道:“喂,著什么急,你洗手了沒?” 前一個啐道:“自然是洗了,用你提醒?” 此時天已全黑,奉書再不猶豫,僵硬的雙手稍一用力,便翻到了石橋岸邊,繞過燈火,只揀暗處落腳。天空上掛著一輪半月,被云遮著,微微有光。她習(xí)慣了被杜滸蒙住眼睛走路,習(xí)慣了眼前一片漆黑。這點(diǎn)微光在她眼里,就像火把一般明亮。 她跟著那兩個小廝的聲音,輕輕松松地從花園小徑里穿了過去。眼前是內(nèi)院的圍墻,墻根下走著幾個護(hù)院親兵。這里的守衛(wèi)遠(yuǎn)沒有建康元帥府嚴(yán)密,畢竟這里是大都,是帝國的中心,城里的居民個個都是順民,絕不會有什么“刺客”sao擾。 茶水灶和內(nèi)院圍墻相鄰。奉書聽到有人從那里出來,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著什么東西。她往草叢里扔了一塊石頭,聲東擊西,引開親兵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覺地翻上了墻,放松全身肌rou,悄無聲息地從另一邊溜了下來。 雙腳剛一落地,卻平白嚇了一跳。只見一間大屋周圍燈火通明,幾十個人四散而立,有衛(wèi)隊、有仆役、有丫環(huán),還有一個貴婦和一個少年公子,垂手侍立在門邊。奉書只嚇得魂不附體,匍匐著身子,趴在墻根下的陰影中,用力把臉埋進(jìn)泥土里。好在這些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送藥的兩個小廝身上,暫時沒注意到她。 一個小廝推開門,另一個掀開門簾。那少年公子張珪接過放著藥碗的托盤,和母親一道進(jìn)了去。兩個小廝隨即跟了進(jìn)去。過了好久好久,那屋子里漸漸暗了下來,似乎是有人一支支熄滅了燈燭。最后,四個人先后出了門來,腳步都是輕輕的。 一個小廝掩著嘴巴,悄悄對周圍人說:“睡下了?!?/br> 幾個丫環(huán)仆役打著燈籠走了。還有些人留在原處,散在屋子四周,想必是擔(dān)負(fù)著守夜的職責(zé)。他們或坐或立,在地上拉出長長的陰影。 張珪在那屋子前面流連許久,被張夫人輕聲催促,這才戀戀不舍地轉(zhuǎn)身,在那屋子左近的一個小帳篷里歇了。想來他不愿和生病的父親離得太遠(yuǎn),因此搬出了自己平時的居所,日夜守在旁邊。 張夫人則又立了一會兒,被幾個丫環(huán)簇?fù)碇M(jìn)了和那大屋相鄰的一間耳房。 不知過了多久,月光下的重重人影慢慢移動。那些守夜的仆役親兵,站立的漸漸坐了下去,坐下的,腦袋漸漸都耷拉下去。遠(yuǎn)處的馬廄里傳來一聲嘶鳴,也沒有把他們驚醒。 奉書將手指腳趾蜷曲又伸開,防止自己被徹底凍僵。她的牙關(guān)格格作響,心里火熱。 剛要爬起來,突然聽到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她連忙伏回原處,余光瞥見張珪掀開帳篷走了出來。他披著一件皮毛斗篷,在月光下踱著步子,不時朝大屋看上一眼,嘆一口氣。過了不久,一個小廝從帳篷里出來,壓低了聲音好說歹說,才把張珪勸了回去。 奉書心中冷笑:“睡不著了?別著急,等你爹爹死了,有你傷心的?!边@想法一出,她自己卻嚇了一跳,臉頰一下子guntang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惡毒了? 隨即她安慰自己:“張弘范這些年里害了不知多少大宋軍民,他們的父母兒女,難道就不傷心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是躲不過的?!?/br> 她將呼吸調(diào)整均勻,用心體察周邊情況,等到再無異動,終于鼓起勇氣,躡手躡腳地爬了出來,成為一個靜悄悄的影子。一步,兩步,沒人醒過來。三步,四步,腳步應(yīng)和著輕輕的鼾聲。 守在門口的一個親兵嘟囔了一句夢話。奉書緊緊咬著嘴唇,屏息凝神,把右手放在口邊呵暖,在那人耳后輕輕拂了一拂。那是杜滸教過她的手段,能讓人睡得更香。過去她被他的鼾聲吵得睡不著時,他就曾用這個方法讓她入睡。 她從沒將這個方法用在別人身上。她心中跳得厲害,身子微斜,擺出一副隨時逃跑的姿態(tài)。但那親兵終于沒有醒,頭耷拉得更低了。 她對門口的另兩個親兵也如法炮制。那兩人的鼾聲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