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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舊家燕子傍誰飛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16

分卷閱讀116

    這個人很有名氣?他是爹爹的朋友?”

    杜滸點點頭,“聽丞相說過?!?/br>
    奉書冷冷道:“他沒打過仗,沒流過血。他有時間寫文章,有錢買紙買墨,有這個面皮請人幫他到處張貼,就是不敢像你們一樣去想辦法救人!只會在這里口誅筆伐!我……”一時間竟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荒廢已久的詛咒名單,真想把這個人的名字一筆一劃地加上去。

    杜滸聽任她咬牙切齒,良久才淡淡道:“好了,別鉆牛角尖。王炎午一介書生,就算他真的想營救丞相,動起手來,也不過是給長江里添上一具死尸罷了,有什么用?至少他沒有跪韃子、害同胞,就已經好過很多人啦。”

    奉書沉默不言,摳著自己的手指頭尖,不知該不該點頭同意。

    “再說,你以為有這種想法、想讓丞相速死的,就只他一個人嗎?就算你把王炎午捉了來,千刀萬剮,立刻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這樣的人。他們也許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做文章,可是心里卻巴不得盼著丞相早死……”

    奉書只覺得冷汗直下,問道:“為……為什么?是不是怪他……怪他打了敗仗?”她一直以為父親是深受江南人愛戴的,難道這愛已經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恨?

    杜滸嘆了口氣,又道:“這些文人士子,最看重忠孝節(jié)義,講究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他們也只是擔心丞相被北朝威逼利誘,和留夢炎、王積翁他們那些降官做一路,虧了節(jié)氣,讓世人唾罵,這才出此下策,用文章來規(guī)勸丞相。就連建康城那個酒保都口口聲聲說,丞相到了大都,立刻便是高官厚祿,其他人又怎能不誤會?咱們也不能左右旁人的想法,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但求問心無愧,就行了,懂不懂?”

    奉書心里亂成一團,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是自己真沒聽懂,還是不愿意懂。

    杜滸等她稍微平靜一些了,這才笑道:“好了,還去不去住店?天眼看要黑啦?!?/br>
    奉書委委屈屈地點點頭,跟他轉出了巷子。那客店外面的碎紙還扔在地上,王炎午和他的書僮已經不見了。

    可是剛踏進客店大堂,她就又看到了那個討厭的酸秀才,正踏著樓梯往上走呢。他看起來住的是一間上房,那書僮畢恭畢敬地給他開了門,他撣了撣長衫,進了房去。

    杜滸卻沒看見他,而是忙著跟那小二交涉、講價,最后在樓下要了一個小房間,招呼奉書進去。

    第76章 人情輕似土,世路險于山

    他們剛把行李放下,房門便響了幾聲,原來是店伴前來服侍,問客人需不需要晚飯。杜滸隨口吩咐幾句,讓他做半斤米的飯、隨便整治些下飯的菜,把那店伴打發(fā)走了。

    奉書忽然低聲叫:“師父……”

    “嗯?”

    “你心里也是不希望爹爹投降蒙古,封官拜相的,是不是?”

    杜滸一怔,隨即反問道:“怎么,你希望?”

    奉書立刻臉紅過耳,連連道:“不,不是……”

    可她心里,確實不止一次地想過這種可能。她甚至夢見過,夢見父親像二叔一樣,穿上了新的官服,伏在地上跪拜謝恩,他面前的蒙古皇帝長著一張李恒的臉。一家人搬進了寬敞的新府邸,團團圓圓,好不熱鬧。就連死去的兄姐、小妹也都活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和她互訴別來之情。乳母、丫環(huán)來來去去地忙碌著。她好像回到了幼時的光景,窩在母親懷里,伸手玩著父親的胡須,無憂無慮地聽他講岳爺爺的故事。

    可是當她醒來,卻馬上愧得滿臉通紅,只想立刻將夢中的內容忘掉,自然更不敢對杜滸說知。

    杜滸見她神色變幻,早料到了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這也怪不得你?!鳖D了頓,又道:“王炎午可能不明白,逞一時血氣之勇,慷慨赴死,其實再容易不過。而你心里想的那些事,對丞相來說,卻比死要艱難痛苦得多?!?/br>
    奉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了許久,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擔憂的一句話:“所以,你是希望爹爹活著的,對不對?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像王炎午一般勸他死,對不對?”

    杜滸看著她滿眼緊張的神色,反而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怎么會?你放心,杜滸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有骨氣的通通去死,沒骨頭的反而茍且偷生,那才是咱們漢家兒女亡國滅種的時刻。”

    奉書想想也有道理,這才松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擦干了淚,訕訕笑了一笑,說:“你餓不餓?我去叫店家做飯來?!?/br>
    杜滸卻說:“剛才那店伴不是進來問過嗎?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見她猶自怏怏不樂,又微笑道:“去打盆水,把臉洗洗,頭發(fā)梳梳。人家看了你這樣子,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br>
    奉書臉一紅,乖乖照做。可是直到她洗了臉,梳了頭,又換了一身干凈衣裳,最后把床鋪也鋪好了,也不見有人送飯進來。

    她耐不住了,出去催。剛一走到大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見堂上坐著四五個元兵,靴子翹在桌上,正吆三喝四地喝酒吃rou,幾個店伴、小二全都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忙不迭地斟酒、上菜,也就自然沒工夫伺候其他客人。

    幾個元兵都已五分醉意,其中一個噴著酒氣,口中嘟嘟囔囔了幾句。一個胖胖的小二陪著笑道:“軍爺恕罪,小店本小利薄,向來不供應羊rou,軍爺要豬rou、雞rou時,小人馬上吩咐廚房去做……”

    那元兵勃然大怒,當即掀了桌子,揮拳便去打那小二。那小二口中叫道:“軍爺饒命!不關小人的事!”卻也不敢還手,只是抱頭蹲下,全身登時挨了雨點般的一陣拳頭,伏在地上滾來滾去。其余元兵嘻嘻哈哈地邊看邊喝酒。店堂內十三四個人也都圍著看。

    那小二開始還討?zhàn)?,挨了幾十下揍,就只會輕聲哼哼了,只管微微扭過身子,盡量用rou厚的地方承受對方的拳腳。好在那元兵醉了,亂打一氣,也沒打到要害處,等打得累了,哈哈一笑,將那小二踢出幾尺遠,接著抄起桌上一壺酒,一邊往嘴里灌,一邊揚長而去。

    其余幾個元兵笑罵道:“看什么看?再看連你們也打!”圍著的幾個人這才散開了,那幾個元兵也一擁而出,回客房休息。那被打的胖小二口中唧唧咕咕的低聲罵著,掙扎了許久,站不起來,也沒人敢去扶他。

    奉書看不下去,跑上去托著那小二肩膀,把他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