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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書踮著腳尖一轉(zhuǎn)身,輕輕推開那小門,一閃身便出了去,回手掩上門,門上居然還有閂,便又隨手上了閂。接著她掀開面紗,順著那夾壁一路小跑,邊跑便聽到身后遠遠傳來阿染的聲音:“咦,小姐呢?小姐……小姐!” 奉書心中得意:“只要找個柴房、倉庫之類,躲上兩個時辰,你們就都拿我沒辦法啦。放心,二叔眼下不在,沒人罰你們?!鞭D(zhuǎn)眼便穿過夾壁,跑了約莫一箭之地,鉆進一個小院子里。一探頭,卻嚇了一大跳,只見七八個軍士模樣的漢子正坐在板凳上納涼呢,背對著她,距離只有兩三丈遠。她急忙踮著腳轉(zhuǎn)回去,拐入另一個彎,從墻壁后面伸頭一看,竟然也有兩個持槍的兵在來回巡邏。 她這才發(fā)現(xiàn),二叔的府衙和往日不太一樣了。文璧在這里沒有家眷,手下的傭人兵士也很少,偌大一個府衙,平日有一半都是空的,要么封著,要么堆著雜物??山裉爝h遠一望,卻發(fā)現(xiàn)周圍多了不少人,有些到處走著,好像在巡邏,有些在看守著不同的小屋。她猛然想起了二叔的話。此刻的府衙里不知住著多少戰(zhàn)俘,牢房里關(guān)不下的,就都關(guān)在了外面。 她知道這些戰(zhàn)俘都是故宋的兵士,是“自己人”,可仍然忍不住心中慌慌,盤算著要不要回去。剛一轉(zhuǎn)身,這才發(fā)現(xiàn),她方才胡亂轉(zhuǎn)了幾個彎,已經(jīng)來到了府衙里她從沒來過的地方。所有的院落通道都是陌生的,自己從何處來的,也忘了個一干二凈。隔著院墻,似乎有好幾個人在喊著“小姐,小姐!”可是這幾堵墻如何能繞過去,她一點也不記得了。 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先躲起來再說,等到下午,再慢慢找回去。” 可是府衙這邊,來來回回地走著不知多少兵士,有些還是李恒從廣州帶來的。她生怕猶疑的時間長了,讓人發(fā)現(xiàn),因此只揀偏僻處跑。繞過一個照壁,卻突然嚇了一大跳。只見面前赫然端坐著一個元軍軍官! 她及時吞下了驚叫聲。那軍官手上的刀掉在了地上,腦袋朝下,一點一點的,正在打瞌睡。 奉書見那軍官似乎要驚醒了,連忙扭身鉆入旁邊的一個月亮門里。還好那門內(nèi)空無一人,只有幾個廢棄的小小耳房。她略略掃了一眼,便悄悄跨進最小的那個耳房里,反手掩住門。那門后面的房間似乎是下等兵士們燒火煮飯的簡陋廚房,靠墻一個大大的灶臺,沒有窗戶,里面昏暗無比,塵土直躥進鼻孔,她拼命忍住想打噴嚏的沖動。 那元軍軍官似乎是醒了,嘟囔了兩句,站了起來,腳步聲來到院子里轉(zhuǎn)了兩圈,又出去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院子里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 奉書心中狂喜,靠在墻壁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等到眼睛慢慢適應(yīng)屋里的黑暗,她卻平白覺得不對勁。這屋子里不知有多久沒生火了,比外面涼爽了不少。屋里的味道也有些怪異,不像是煙熏火燎的廚房,卻隱隱有一股血腥和腐臭混合的氣息。耳邊靜悄悄的,可她卻覺得,屋里不止自己一個人。 角落里發(fā)出“沙”的一聲輕響。她一下子起了雞皮疙瘩,用力捂住胸口,拼命給自己壯膽,抬起眼睛,目光慢慢掃過去。 只見土灶和土墻相接的角落里,赫然坐著一具人的枯骨。 奉書整個人都僵住了,嗓子和舌頭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想尖叫,可聽到的卻只是自己急促的呼吸,想逃跑,可腿腳都是軟的,反而慢慢跌坐在了地上。 那枯骨突然動了一動。她這才看清楚,這不是骷髏,而是一個近乎骷髏的活人。和骷髏唯一的不同之處,大概就是他仍然有著微弱的、頑強的呼吸。 她知道這個人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威脅??伤匀桓械秸f不出的害怕。想溜出門去,卻知道門外依然守著那個元軍軍官。自己只要跑出院子,多半立刻就會發(fā)現(xiàn)。 那個軍官在看守他?看守這個性命已經(jīng)去了九成九、不成人樣的皮囊? 奉書猶豫了半晌,膽子漸漸大了些,又朝那具枯瘦的人形望了一眼。那人卻也感知了她的到來,慢慢睜開了凹陷的雙眼,目光冷得像冰,瞳仁里卻似乎有兩團將燃未燃的火。 但她顧不上害怕。她從那束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她心中砰砰亂跳,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踏著滿地的腐爛稻草,一步步地走近。 “杜……杜架閣?梅壑先生?” 當(dāng)奉書發(fā)覺自己走得太近時,已經(jīng)晚了。面前的枯骨突然爆發(fā)出她想象不到的力量,挺身躍起,一把將她撩倒在地。她一陣頭暈?zāi)垦#S即只覺得喉頭一緊,一只勁瘦有力的手掌卡在了脖頸上。 第40章 天高并地迥,與子牢愁 奉書立刻便想尖叫。那手略略一收,她便一聲也叫不出來了。那手上其實并沒有多大力氣,可是卻正好卡在她喉嚨最柔軟吃痛的所在,讓她說不出的難受。 她的眼淚嘩嘩而下,用力小聲哀求道:“放開我……杜架閣,我認得你……我、我不是壞人,我是……我是……” 耳后傳來一個極其嘶啞的聲音:“你是丞相的五小姐!嘿嘿……真想不到,會在這兒看見你……五小姐如今也奴顏事敵,換來……如此的風(fēng)光無限……嘿嘿,真是好得很……” 她嚇得連哭都忘記了,額角冷汗直流,害怕自己喉頭上的手突然收緊,更害怕他何以一眼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我不是五小姐……我是……宋珍公的女兒……不,不是,我是蚊子,我是孤兒,我是蚊子……” 杜滸低低冷笑:“別抵賴啦,你是五小姐,是那個愛亂跑、愛闖禍的小妞?!?/br> “我是蚊子……”喉嚨上的手向下微微一卡,她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過了好一陣,那手才逐漸放開。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哼,你就算聲張起來,我也不怕……杜某早就是一介死人了,不介意拉上一個墊背的?!?/br> 他的聲音倔強十足,威脅意味十足。奉書聽了,卻覺得想哭。那聲音微弱得似乎隨時都能停止。當(dāng)年的杜滸結(jié)實健壯,好像一尊鐵塔,整個人有她的兩倍寬,似乎一揚手,就能讓她飛上天去??涩F(xiàn)在,他的手腕也不比二叔的手腕粗多少,筋絡(luò)和骨節(jié)清晰可見,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支撐當(dāng)年那座鐵塔的骨架,也并不比旁人來得更粗更寬。 但她絲毫不懷疑,就算是此刻的杜滸,也有十足的把握立刻置自己于死地。 她竭力控制住顫抖的聲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