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成套滿雕，桂太太和善桐在京中都是見識過的，尚且有幾分咋舌，就更別說其余桂家族人了。還有瓦片土塊，密密麻麻地碼出了半個院子，連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罪椣渥?，雖只開了一絲小縫，但也看得出就中珠光寶氣，直刺人眼目?！葡布迠y，已經(jīng)是盡力置辦，說得上是十里八鄉(xiāng)有數(shù)的奢華了，可在鄭家嫁妝跟前，直是被比成了魚目，就更別說慕容氏的妝奩了。

    桂太太也有幾分遺憾，私底下和善桐提起來，“早知道，不把她打發(fā)到天水去了，也讓她看看她二嫂家底多厚實，叫她知道一番厲害?！?/br>
    善桐也覺得可惜，“他們家一定要先把嫁妝送來，人再進(jìn)城，只怕就是為了先聲奪人，給妯娌們一個下馬威……可惜人全不在，好一番俏媚眼，拋給了瞎子看?！?/br>
    桂太太瞅她一眼，點了點她的額頭，不說話了，善桐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也忍不住好笑，抱著桂太太的手臂撒嬌?！拔也皇亲诜肯眿D，算不得二嫂正經(jīng)妯娌！”

    她雖然自己陪嫁也就是將近九萬兩，和鄭姑娘的嫁妝總額當(dāng)不能比較?？珊呤掷镉绣X呀，章子平時都是攥在善桐手里的，還比不得桂含春，只要父母在一日，他就一日做不得家里的主。因此善桐看鄭姑娘的嫁妝，本能是把自己摘出來的，倒惹了桂太太的打趣，桂太太見她撒嬌，倒哈哈笑了，“我知道你們手里錢不少，你還真未必羨慕她?！?/br>
    現(xiàn)在兩房關(guān)系這么和睦，主要還是因為含沁眼看著要在京里生根發(fā)芽，不再回西北來了。善桐也很珍惜這難得的和平時光，她也不去想以后的事，只道，“她不少我一個人羨慕，這份嫁妝，滿西安城還沒有誰家的媳婦能比得過的?！?/br>
    不過，想到王時媳婦，與她曾有一面之緣的渠姑娘，善桐又覺得，這世上還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別看鄭姑娘嫁妝豪奢，是善喜嫁妝的數(shù)倍以上，只怕渠姑娘的嫁妝，還更是鄭姑娘的數(shù)倍之上呢。

    可就僅僅是這陣勢，也已經(jīng)足夠唬人了。善桃抱著兒子來湊熱鬧，見了這嫁妝，也不禁點頭嘆道，“畢竟是京里的姑娘……”

    善桐見了她，忽然就想到京里的事：她雖然和孫夫人親密，但倒不曾問過她和衛(wèi)家聯(lián)姻的事情進(jìn)展如何了。在她離京之前，隨著局勢發(fā)展，孫姑娘可能又要被許給封錦——這還是建立在封錦愿娶的基礎(chǔ)上。不然，妯娌和她是拐著彎的親戚，其實倒也挺不錯的。就算嫁妝肯定要壓善桃一頭，但至少衛(wèi)太太不至于過分踩一個捧一個，同鄭姑娘一樣，人還沒進(jìn)門呢，兩妯娌都得跟著讓道。

    兩姐妹見面，自然是歡喜的。善桃問知善桐打算等回門禮后再回娘家小住幾日，并去楊家村探望祖母，忙道，“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回去，也看看娘。”

    又說，“希望到那時候，京里好消息也出來了。”

    這好消息，說的自然是檀哥、榕哥、梧哥三人的前程，善桐也很盼望哥哥們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不過被善桃這么一說，想到回楊家村，必定要處理二姨娘的事，一時又有些頭疼。她便不提此事，反而問善桃，“你們都知道琦玉現(xiàn)在處境了吧？”

    不想善桃竟很是吃驚，“你有琦玉的消息了？快說說——畢竟是把她一手帶大的，現(xiàn)在婆婆還時常念叨她呢，若沒進(jìn)宮，也是早兩年就能出嫁的年紀(jì)了……連她爹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呢。就昨天還和婆婆說起來，言下之意，頗為耿耿于懷?！?/br>
    善桐貨真價實吃了一驚，忙道，“我記得世伯父不是一向在洛陽住嗎？怎么——”

    “堂舅也就是琦玉一個閨女?！鄙铺覈@了口氣，“一向是看得心肝寶貝一樣的，當(dāng)時連榆哥都沒看得上……一心就是要給她物色個妥當(dāng)?shù)娜思?。結(jié)果閨女進(jìn)京一趟就沒了，又是在侯府沒的，上何處說理去？原來續(xù)弦那一位太太又過世了。心緒煩悶，這不是出來散散心的？在西安住了也有幾個月了?！?/br>
    善桐仔細(xì)一想，也就釋然：能把琦玉交待過來，顯然牛夫子和衛(wèi)太太親戚關(guān)系是比較近，兩人一向感情也不錯的。要出來散心，那肯定首選西安。她點了點頭，含含糊糊地道?！耙恢庇新犝f她也許是進(jìn)了宮，但這一陣子，淑妃娘娘有孕，咸福宮很少見外人，我們也不清楚……”

    善桃和琦玉也相處過一段日子，聽說她進(jìn)了宮，并不吃驚，卻有幾分感慨?！耙钦?jīng)進(jìn)宮，早都有名分了。這樣沒音沒信又是何苦來？她心底也不知道有多苦呢，可惜她畢竟姓牛，婆婆也不好說什么……”

    兩人便不再談琦玉了，善桐轉(zhuǎn)而問善桃好，又抱過小少爺來逗，善桃望著兒子，滿臉是笑，“雖說姑爺忙，時常出門去，不過現(xiàn)在有了兒子，誰還管他呢……我妊娠時又給他提拔了兩個通房。婆婆沒口子夸我賢惠，他倒無可無不可的，也不偏寵誰，只是愛兒子?！?/br>
    衛(wèi)麒山也算是較為模范的古代丈夫了，聽善桃這樣說，兩人倒有些舉案齊眉的意思。彼此好來好往的，日子過得起碼有個眉目，善桐也為她高興，和她約了屆時一道回村里去。衛(wèi)太太也從桂太太那里出來看嫁妝，見到善桐，少不得又是一番應(yīng)酬，她眉眼彎彎的，對善桐比從前還要親熱，還要客氣。“都說京里人情淡，我看你過得順心，人更有神了。有親戚從那邊寫信回來，都夸你可人疼呢，連皇后娘娘都疼你——”

    名利場中人，自然又是另一番臉色，善桐亦不得不稍做應(yīng)酬，送走來湊熱鬧幫著鋪房的親朋好友，忙到天擦黑，她才坐下來給京里寫信，先給含沁寫了信——雖然剛才送出去一封報平安的信，才不過一兩天，就又有許多話要說，許多話要問。大妞妞想不想娘，是否又長高了，京城天氣漸熱，含沁出外上差前要多喝些綠豆湯，祛暑的藥丸也得隨身帶著……寫了一封厚厚的家書，這才給孫夫人帶一封小信，報報一家人的平安，并替善桃問孫夫人好，說起最近琦玉父親在衛(wèi)家做客，善桃忙著招待，不然，她就親自寫信問候了……

    寫了這兩封信，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善桐本待歇息，但見于翹在院子里翹首望天，只是出神，又免不得出去和她談幾句天——想也知道，今日鄭姑娘的嫁妝，對她肯定是個觸動。但許姑娘又是決不會把這觸動表露出來的，她畢竟也有她的驕傲。

    兩人說了幾句話，善桐見她不斷顧盼明月，便道，“你別著急，這邊一忙完了，人手空閑出來，我就派人送你過去。就是前頭的三少爺親自押車，那么多嫁妝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送來了，送你一個人，不至于出事的?！?/br>
    于翹點了點頭，并沒接善桐的話茬，依舊目注圓月，她清秀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