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個也是因為我畢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你要是看不明白就好了，我們終究也有能成的機(jī)會，可你看懂了，你選了他，這又有什么好說的？他能給你的東西，我是真的給不了?！?/br>
    他看起來也要比之前一刻更放松了一點，連面上那似乎永遠(yuǎn)都褪不去的風(fēng)塵之色都為之澄清，善桐想要開口說什么，但又為桂含春止住了，他盯著眼前的沙盤，將手指插入了黃沙之中，輕輕地撩起了一點沙，可這指間沙漏得好快，還沒等抓牢了，就已經(jīng)全數(shù)落進(jìn)盤中?！澳阍?jīng)問我一個問題，這問題我沒有回答你，是時機(jī)不巧，也是因為我不敢。三世妹，世上人千千萬萬，有的重情有的重義，大哥三弟天生重情，其實就是四弟又何嘗不是如此？可天下事畢竟很多時候是義比情先，一家子都把情放在最前頭，那是不成的，總得有人以大局為重。做我的媳婦，一過門也許就要吃苦頭，這些事我從前都沒和你說透，我怕你想明白了，也就覺得我沒什么了?！?/br>
    他自嘲地一笑，坦然道?！拔覜]什么過人的地方，和別的人中龍鳳相比，所得不過一個穩(wěn)字，能得你垂青，真是意外之喜。在此之前我本來已經(jīng)絕望，我就沒有把情字放在心上。我就是沒想到……沒想到情字一來，竟是如此洶涌，就算虛無縹緲，我也想要追求兩全?？上胍髠€兩全，卻往往落得了個兩難，有很多事我不愿意和你說，一是你幫不上忙，二是我怕，你年紀(jì)還小，喜歡也許當(dāng)不得真，就像是一個夢，說不定我的動靜大一些你就醒了——”

    善桐不禁珠淚盈眶，她輕聲說，“不是夢，只是我原來沒有明白，我原來太不懂事。對不住，桂二哥，我應(yīng)該早點明白過來，也許你和七姑娘……”

    “我本來就沒打算娶七姑娘。”桂含春面色忽然一寒，他幾乎是憤憤不平地道?！澳阏f我遷怒也好，我雖沒見過她幾次，但卻一天比一天更討厭她。要不是他們家一直拖著親事不肯應(yīng)聲，又是你們的族親，你我親事早定，又哪輪得到這種種陰差陽錯……”

    他一下又平靜了下來，低聲道，“去他們家的時候，我已經(jīng)見過含沁了，可我還是一樣沒給好臉色。我看到他們家的人心里就不舒服，誤我半生的不是你，不是含沁，是楊閣老、是七姑娘。就是沒法和你在一塊，我也不要娶她。”

    這還是從來都顧全大局，從來都得體溫存的桂含春第一次表現(xiàn)出這么激烈的一面，善桐一時不禁有了幾分茫然。她忽然很好奇，如果桂含春能將這份決絕表現(xiàn)得再早一點，是不是一切又都會不一樣了。但這念頭也只是一閃就又被打消了——決絕，那也是多年的蹉跎養(yǎng)出來的決絕，人生路一步一步，真是沒有一步走空，一步僥幸。

    也就是在這時，她終于真正地放下了這樁糾纏了許久的心事，由衷地道?！岸?，良緣天定，你不必過于介懷。我們都還小，人生八十年，這才過了多久？你不要再把往事放在心上——你也別笑話我，我是真的喜歡過你，可我也是真的愛含沁。”

    她誠懇地望著桂含春道，“都說從一而終可貴，我卻覺得只要自己高興，只要對得住良心，一個人一生多愛幾次又有什么不對呢？不論對錯，我終究是傷了你的心，可我盼著你別把這不好的事記在心里，有一天，你會有一個兩全的媳婦兒來值得你愛的！”

    桂含春的唇邊又現(xiàn)出了那溫和的、春風(fēng)一樣的笑，他第一次定睛望住了善桐，他輕聲說，“嗯，那二哥就借你的吉言了?！?/br>
    兩人對望一時，彼此都有幾分尷尬，還是善桐噗嗤一笑解圍，這才惹得桂含春也輕笑起來，善桐便起身道，“外頭應(yīng)該備飯了！”

    說著，便當(dāng)先送桂含春出去，走了幾步，桂含春又在她身后低聲說。

    “弟妹，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

    他沒等善桐轉(zhuǎn)身，便又續(xù)道，“我最后悔我沒能早些認(rèn)清我的心思，沒能早些覺察出我的情意。要能在我下江南之前明白過來，今天和你共乘踏花的人，便不是含沁了。我一輩子都記得你在那場雪里依偎在我身前，凍得鼻子通紅，可人還是那樣精神可愛。那時候我就想，不知有誰這么幸運，年年雪天，能和你共騎歸去呢？我曾夢想是我，可終究沒這個福分。往后的人生路，我縱有心護(hù)你，也不是陪你一道走完的那個人了。你要好好掌著韁繩，你和含沁要好好地走。”

    善桐已是聽得怔了，她目送桂含春掀簾而去——他的身影，卻是再無留戀。

    182、比較

    有了桂含春這一番談話，善桐倒是不必去元帥府請安了，不過想到這些天來，元帥府對十八房面子上做得極為到位，她身為小輩肯定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便到底還是由桂含春護(hù)送到了元帥府內(nèi)，給桂太太請安。

    西線有戰(zhàn)事，大家的情緒都似乎是繃了一根弦兒，這當(dāng)口桂太太也沒心思折騰善桐了，不冷不熱地和善桐打了個招呼，也沒談幾句前線的事，便流露出送客的意思，善桐也不知道是她不愿意提，還是本人也不大了解情況。不過以她和桂太太的關(guān)系，人家不愿意講，你去問消息，那肯定是自取其辱，也就只好自己回去，此后于是也時常上門到元帥府請安，又或者是打發(fā)人過去送些回禮。桂含春也不像從前那樣回避善桐，專揀著清早過來。

    如此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小半個月，善桐日夜只是擔(dān)心含沁在前線的安危，好在含沁又寫了平安信送回來，這一次是慕容氏親自上門給她送信，善桐也顧不得她，先拆開信，不看別的，先看含沁用的紙，見信紙還是上好的，筆鋒也不疾不徐，雖然還是狗爬一樣的字，但看得出落筆不急，墨更散發(fā)松香，顯見得是上好的松煙墨。這才放下心來，又細(xì)看含沁信上說話，倒沒什么特別的，除了說自己安好，又問善桐安好外，便沒有什么別的話了。這種信因為需要輾轉(zhuǎn)送達(dá)，也說不出什么私房話來，甚至連談?wù)搼?zhàn)局消息都是忌諱，蓋因恐怕送信人出了岔子，信件散失了容易泄密，不過對善桐來說，這封家書竟有定海神針一般的作用，她先粗粗看了一遍，又逐字看了一遍，這幾頁紙她是足足翻來覆去看了半個時辰，這才收攝了心神，抬起頭對慕容氏歉然一笑?！袄渎浯笊┝?！”

    “這我還不懂你的心？”慕容氏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我收到我們那位來信的時候，還不也是恨不得吃到肚子里去？不過，我也耽擱不了多久，要你想再看一遍，那我是要開口把你打斷的。”

    這個慕容氏，說話就是直，善桐因為和她一樣丈夫都在軍中，倒是更覺得和她有話說，便不禁笑道，“大嫂也真是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