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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各地的客商,因為一向未遭到流寇的侵擾,又有錢有地,楊家村幾乎要取代寶雞,成為西安之外商業(yè)活動最頻繁的中轉(zhuǎn)驛站了。 大太太孫氏一行人,也就是在這樣的火熱天氣里,成為到達楊家村的第一批旅人。因為眾人都想著她少說要等秋后才能到步,因此當(dāng)報信的管家進了村時,還頗為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小五房祖屋實在不大,要再添大太太一行人進祖屋來住,就是善桐和善梧等孫輩全都住到一個院子里去,實在也折騰不開,三老爺自從去年糧荒之后,身子一直也算不上好,要搬動他并不方便。四老爺和四太太又老大不愿意搬出去,到最后還是老太太發(fā)話,讓二房幾口人重又搬回了村子外頭的小院里?!拔夜烂銈儧]有多久,還是要跟著你們老爺去任上的,這樣也好,省得大家搬動來搬動去的麻煩?!?/br> 卻把善桐留下,住到了正院廂房內(nèi),平時就跟著老太太一塊起居用飯。眾人都笑著說,“老太太是年紀(jì)越大,越離不開咱們家的三妞妞了?!?/br> 善桐心底明白得很:祖母疼愛自己,那不是說假的,不過這幾年來,家里的大事小事,順理成章都是母親一手cao辦——誰叫她是家中排行最靠前的媳婦兒,糧荒那一年多,三嬸、四嬸也都到了外地?可眼下大伯母一回來,母親就得搬出去自己開火,這家務(wù)也就得移交回大伯母手里,雖然也是在情在理,但依然頗有過河拆橋的嫌疑。祖母這是在給二房做面子,也是在安撫母親呢。 婆媳兩個這幾年來相依為命,倒是要比從前和睦多了。尤其榆哥的結(jié)巴可以治好,在王氏那是喜出望外,她對婆婆的態(tài)度雖不說更恭順,但從此總是多了幾分真誠,老太太又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這樣你好我也好,大家相敬如賓,這幾年關(guān)系倒是大有緩和。就是老太太這份安排,王氏私底下也就是叮囑女兒,“你別的不管,就只管服侍好祖母,能服侍好祖母,別的事也就跟著順下來了。” 就算是親生母女,也有很多話是不能明說的。這幾年來王氏著急上火,要和老太太搞好關(guān)系,一面是因為娘家靠不住了,在婆家又不討婆婆的喜歡,真沒法做人,另一面為的是什么,王氏也就是善桐還小的時候點過幾次,等到善桐能聽得懂言外之意了,便不明說。——二房的私房錢并不多,還要隨時貼補娘家,沒錢人膝蓋都是軟的,這家當(dāng)怎么分就帶了學(xué)問了。雖然不像四嬸,平時手里不干不凈的,能撈一把就撈一把,可二房著實也沒有三房的底氣,家務(wù)事理都懶得理……三房就一個善柏而已,二房沒成親的孩子都有五個呢,就是兩個女兒家的嫁妝,那也不能全指望官中么。到了關(guān)鍵時刻,祖母發(fā)話不發(fā)話,偏心不偏心,就得看自己在老人家身邊服侍得怎么樣了。 是市儈,是算計,可不市儈也沒有辦法,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這幾年間,娘又給大舅舅送了兩次錢,滿打滿算送出去都有兩萬銀子了。爹的官銜一路直升,上下也要打點,還要把俸祿送回家里,別看現(xiàn)在有了面子,但二房手頭依然很緊,倒是官中因為借糧、買糧的事,手里多了一大筆銀子,老太太還愁著不知該如何處置。善桐心里也惦記著這筆錢——她倒不是為了自己,是覺得大舅舅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似乎也到了起復(fù)的時候了……不過卻也只是惦記惦記就罷了,這筆錢該怎么辦,還真輪不到她來開口。 如此忙亂了兩三日,兩個大院子已經(jīng)被騰了出來,除了大太太和二姑娘之外,大太太還帶回來若干下人,也需要安置,這都是閑話不提。五月底這一天過午,便有人來報,“大太太一行人已經(jīng)在巷口下車了?!闭帽娙硕荚谔弥姓f話,王氏便忙站起身來,領(lǐng)著妯娌子女們,迎出了大門。雙方迎著走了一段,王氏便沖一名面容方正嚴肅的中年婦人笑道,“大嫂,多年未見,果然風(fēng)采如昔。” 一面說,一面眾人都行了禮下去。 這位大太太和二太太一樣,都是出嫁后沒有多久,就隨著丈夫到任上去了。并且因為楊家兩兄弟雖然年紀(jì)差距不小,但中進士卻是前后腳,她和王氏算是同齡人,今年都是將將要滿四十歲,穿著打扮也極為樸素,一身寶藍色的襖裙,頭上裹一塊方巾而已,看著別說是個誥命夫人了,竟是還不如一般的富戶太太。她儼然地一點頭,彎下腰扶起王氏,又沖慕容氏、蕭氏道,“弟妹們多年來代我侍奉母親,辛苦了。” 一面說,一面居然也一絲不茍地還了一禮,唬得善桐、善櫻、善梧三人忙閃到一邊,免得一時不察,就受了長輩的禮。 她如此客氣,自然使得眾人略微不安,大太太卻安之若素,又沖身邊一個清秀姑娘道,“來,善桃,給你幾個嬸嬸行禮?!銖穆涞?,還是第一次回老家和親戚們相見,行個大禮吧!” 善桃一點頭,真?zhèn)€就要在石板地上跪下來行禮,眾人都笑道,“不必這么著急,先進屋拜見祖母吧?!闭f著便將大太太一行人牽進了院子里,老太太已經(jīng)出了屋子,彼此見過,自然有一番欣喜,一番唏噓。再行禮過、寒暄過,這才坐下敘話,老太太便問,“怎么來得這么著急?你也多年沒歸寧了,在京城多住幾個月也是好的。” “聞?wù)f西北情況,老爺并媳婦都是如坐針氈。老爺是朝廷命官,無事不能擅離職守?!贝筇D時就板起臉來,露出了一臉的認真,“媳婦兒當(dāng)時就想要回西邊來,若有事,也可照應(yīng)母親。無奈道路難行,才要動身,又遇到廬州民亂,一來一回耽誤了時間,再想走時,到了京城才知道道路已經(jīng)不通。只好在京城又滯留了幾個月,見沒有希望,才返回廬州。” 她緩了一口氣,又解釋,“在京城時,都住在娘家,是以這一次就不多加逗留,直接取道回了村子。向娘請罪:媳婦未能侍奉左右,讓娘遇險受驚,請娘責(zé)罰?!?/br> 一邊說,一邊和二姑娘已經(jīng)離座重又跪下,一臉的憂急悲憤,似乎真因為無法趕回西北同甘共苦,受了不輕的折磨。 就是蕭氏和慕容氏彼此不和,此時也不禁要互相使著眼色,慕容氏更是沒遮沒攔,就露出了一臉的膩味:大太太這樣做,倒是把自己摘出來了,但三太太和四太太豈不是無形間就被比下去了? 還是善桃一樣沉重地補了一句,“祖母為保留種子,將兄弟們打發(fā)出西北,是祖母的慈愛。唯獨我和榕哥因自小在外,未能在祖母身邊伺候,未曾得到祖母吩咐,卻不能回到祖母身邊,實為不孝,請祖母責(zé)罰。” 繞來繞去,倒是把母親的話給圓了過來。出走的那是有大家長的命令,不算臨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