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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了匹快馬,在官道上追趕使臣。驛站換了八匹千里駒,趕上我家使臣時他們已經(jīng)入了江東都城徽。我說把畫像給我,他們齊聲說世子吩咐了,除了謝小侯,誰都不給。眼瞅著江東太尉遙遙帶著人笑容滿面來接使臣,我著急了:‘給不給?’” “‘世子殿下說,不給!’” “‘我不長這樣,丟人丟到別人家了!’” “‘世子殿下說,郡主娘娘金光閃閃,貌若天仙!’” “‘一群馬屁精!快拿來!’” “‘世子殿下說,畫在人在,畫若敢丟,誰害他meimei丟姻緣,他就敢讓誰打光棍!’” “‘江東太尉蘇氏已至,還不快拿來!父王讓你們給我的,快拿來!爹爹重要還是哥哥重要?’我拽著左光祿大夫秦誼的袖子打提溜,蘇氏一行人越來越近?!?/br> “‘回郡主娘娘話,媳婦兒重要!’一群白衣使節(jié)齊刷刷責(zé)備我,此處應(yīng)有金魚池,我一人丟他三百個!” “那廂江東蘇太尉已帶人馬拱手笑瞇瞇道:‘老臣奉謝侯令,正待去齊國為小侯爺提親,孰知,秦老弟竟如此湊巧,來使江東!’” “秦誼的袖子被我刺啦拽掉了一只。白衣眾使都愣了,我也愣了?!?/br> 奚山君聽到此處,笑了,“妙,這倒是峰回路轉(zhuǎn)的妙,想必你是得償所愿了。” 鬼魂摸了摸奚山君的額頭,閉上了眼,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很久,才嘆息道:“你也有這等不如意,我的事你想必感同身受。 “我混混沌沌回到了齊國待嫁,不知謝良辰為何愿意娶我,我拼命把這個結(jié)果變成起點,等待人生中的另一段征程??臻e的時候,偶爾會想,如果我知道將來會是如此,能夠早早準備,避過這場災(zāi)禍,該有多好。在我出嫁前的一個月,初夏時分,父親母親按照慣例出營丘祭拜海神禺疆,卻在城外呂蒙山腳遭遇刺客,當(dāng)場斃命。我的兄長成泓駭痛交加,一病不起,不過幾日,便郁郁而終。我剛剛忙完父親母親的喪禮,卻又為哥哥穿上了喪服,那時節(jié)眼淚似乎流也流不完,我許久未入眠,可方入眠,不過三更時分,便隱約在濃霧中看到父親母親緩緩飄來,眼中含淚,在遠處,慘呼道:‘兒啊,快逃,快逃!’” “我一夢驚醒,滿頭大汗,正待喊侍從,卻聽見門外有窸窣腳步聲,似有幾人在低聲商議著什么。” “年代久了,我已不記得他們都說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們準備對一個人下手,而這個人是我?!?/br> “父母方才托夢想必便是因此事,顯見得,他們在冥間苦苦支撐,是決計不肯讓我死的,可我該如何脫身?” “黑暗中,枕下只摸到一把匕首,那些侍衛(wèi)大約已被買通,想必是不中用了。握著寒鋒,平素在老山宗處武藝只學(xué)了個皮毛,這會兒不得已,只得咬牙拼一拼,死了固然能一家團聚,可我那臭脾氣的爹和花枝招展的娘在陰間也斷然能罵我個十年八載。何苦呢?何苦愧對先人?!?/br> “我硬著頭皮,要沖出去,哪知身后又來了人,陰冷黑暗中,捂住了我的嘴。那個人背著我,爬到房梁上。齊王宮的磚瓦不大牢靠,他就硬生生用另一邊肩膀撞破了瓦礫,帶著比我還想死的勇氣,逃難一般,背我逃了出去?!?/br> “他穿了一身白衣裳,可他受了傷。不知他是如何逃到我的寢殿的,也不知他是在何處受傷的。他就背著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動,直到血把白袍子全部染透?!?/br> “他把我放下,在一戶戶農(nóng)戶的炊煙之中,蒙蒙亮的天色照亮了他的臉龐。他把竹篾編織的筐蓋在我的身上,把我藏在一壇壇女兒紅的縫隙中。這家人想必最近要嫁女兒了,才把帶著泥土腥香的女兒紅悉數(shù)挖了出來。” “我爹爹再也吃不到我出嫁時的那壇女兒紅。” “那人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轉(zhuǎn)身向前走,我在竹筐中問道:‘秦大夫,你最想要什么?’” “晨光下,他的臉龐真好看,平素的倔強和頑固亦變得柔和了。他對著我微微笑了,蒼白的面龐已帶著濃重的死氣。他說:‘回郡主娘娘話,臣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一個漂亮的姑娘,然后生一個……生一個像郡主娘娘一樣的小姑娘?!?/br> “齊左光祿大夫秦誼,時年二十有五。他干裂的嘴唇扯了一點笑,對我說:‘你乖乖躲著,一定要乖乖地……活著。’他輕輕撫摸竹筐,然后沒有回頭地離去了?!?/br> “我在竹筐中躲了三日,他卻再也沒有回來。等我從竹筐中走出來,正逢這家主人嫁女兒,席間大家吃醉了酒,都說著齊國七大夫的風(fēng)骨?!?/br> “齊郡主成泠前日暴斃,齊王一脈徹底斷了。有人污齊王早有謀反之心,天子并未說什么,只命楚王接管齊國,似已拿定幾分證據(jù)。齊國七白衣大夫誓言一生只奉一主,齊齊自刎在楚王面前。帶頭的便是左光祿大夫秦誼。” “‘侍仇為君,何配為臣!’秦大夫指著楚王大罵,而后掏出佩劍,笑道,‘吾主黃泉路上寂寞,臣此生無愧,臨行前沐浴更衣,一身潔凈,可見吾王吾后吾世子,不失禮!’他死在了楚王面前,含笑而終。后六白衣大夫紛紛效仿,血染紅了阿雉殿的銅鐘。至此,再無人為吾冤屈死去的王出頭。那似乎是主人請來的說書人一邊說一邊掉淚,滿堂喜色都變愁云,我看著他的眼淚吞女兒紅,他替我哭了,齊國百姓替我哭了,我還哭什么?” “楚王為此事十分震怒,他已謀定齊地,做得狠辣,將我父母兄長從王陵中掘出,破席一卷,草草葬在瑯琊。自此,齊、楚合并,歸昔日楚王,天子幺弟。我殺死他的時候,他問我是誰,我在他耳邊喊的那三字是‘楚王叔’?!?/br> “所有人的命運,在家與國的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我沒法阻止這輪轉(zhuǎn),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到了此處,卻無能為力。我想起了幼小的我,總愛在夕陽中橫躺在阿雉殿前的步坡上,那時候的天十分湛藍,張開雙臂,連我都是太陽和天空的一部分。風(fēng)吹起時,方戴上官帽的小小秦家世兄露出小虎牙,站在我的身旁,躬身道:‘郡主,醒一醒,殿下喚您用膳呢?!麪恐业氖?,把我送回母親的身邊,然后在暮色中,我揮動著小小的帽子向他致意:‘秦誼,你人很好,趕明兒,叫我爹爹給你討個最漂亮的媳婦?!c頭,然后在夕陽陷落的時候消失在我的眼前。秦誼叫我乖乖活著,他用命換了我一命,故而,無論活得如何艱難,我從未想過輕生。我知道,死了就是完了,就像我爹爹、娘親、哥哥?!?/br> “我之后顛沛流離,扮作男裝,做過乞丐,做過匠人,也做過挑夫,后聽聞楚王與林九娘關(guān)系甚密切,便去她堂館中做了個下等姬妾,伺機報復(fù)。起初自恃身份,只想要做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