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6
答他,又轉(zhuǎn)向戰(zhàn)場,拾起鋼鞭,勉力咬牙道:“聞氏匹夫,還有何能,盡可使出!” 雨下得更大了,站在雨中的人卻連接了天和地。 八皇子聞聆望著死在自己面前的近千名東佾兵士,心中卻存了惜才之心。他問道:“小將軍,你所求為何物?大昭予爾多少,東佾十倍百倍奉上!” 嬴晏的黑發(fā)黏在了臉上,他想了想,才干澀道:“晏……晏所求不多?!?/br> “那是何物?”聞聆心中一喜。 嬴晏笑了,環(huán)望著四周道:“我哥哥用他的命換了我一命,我得幫我哥哥守住大昭,守住他的疆土子民,不然,若是這樣便到了黃泉路上,可怎么有臉相見。” 他的眉目那么凄涼酸澀,射入腿骨中的箭還在不斷滲出鮮血。他拖著殘足,穩(wěn)穩(wěn)立在天地之間,為的不是家國天下,而是,一個“義”字。 義是什么?姬谷曾為了他每日[花-霏-雪-整理]熬藥,在他撐不過時背著他去看大夫,每夜在他離魂時,因害怕他再也醒不來,而坐在他的身旁,夜夜淺眠。他活不下去的時候,姬谷若還有一口氣息,便也要分給自己半分生機。 義不是活著時一處活著,而是,死的時候,總有一個人,比自己死了還要難受百倍千倍。 血是不能選擇的親人,義是自己選的。自己選的,得認栽。 嬴晏知道,他哥哥栽得比他深。太深,也太苦。 沒有人行了義之后,想要他哥哥這樣的結(jié)局。 能死在敵人手中,而非兄弟劍下,可真是,天大的福氣。 “聞氏匹夫,我要的,你可能給?”他大聲問著那十萬兵馬的首領(lǐng),可是,鼻子中不斷涌動的鮮血,讓他面前一團模糊。 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卻漸漸聽不到對方的回復。 他要的,沒人能給。因為,那個能給他的人,死了。長長久久,或者,是天長地久地死了。 被自己的兄弟害死了。 雨停了。一身黑衣的嬴晏,終于堅持不住,重重地跌在了雨中。 他的心跳快到自己能聽到,眼睛卻那樣睜著。 他死了之后,因世代積累的功德,會升天封神。 而姬谷,不,扶蘇因枉死只能在人世徘徊流浪。 再也瞧不見了。 嬴晏從未覺得自己此生這樣酸楚過,那是因為,這世上,還有跨越過生死的東西還需他費力看破。 可是,他看不破。 戰(zhàn)旗獵獵,寒風又送,關(guān)山多遠,一張紙鳶,他方到。 紙鳶落到了嬴晏的身旁。晏二的手指動了動。 紙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瞎子,一個活生生的人。 瞎子兩眼空蕩蕩的,抱著少年,無聲地掉著眼淚。少年直直地睜眼瞧著他,瞧見他面容陌生,許久才笑道:“何人送我?” 笑過之后,又是失望。 那人從胸口掏出一層薄薄的東西,覆在了眉眼之上。平凡不起眼的一張臉,路過千萬遍都要忘記。他說:“二弟,是我?!?/br> 未等他再說些什么,晏二卻笑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大哥,我……我那日……告訴你,不可……離開……金烏,你為何……為何不聽?” 他抓住眼前宛若乞丐一般的少年,帶著痛楚和不甘。他以為自己陷入了死亡之前的幻覺,可是有些話再不說,就太遲了。他壓抑著痛哭,蒼白帶血的面龐上滿是青筋,“大哥,我知道你被人害死,被人埋在那棵樹下,我知道這世上千千萬萬個壞人,我不能求你信誰,可是大哥,你若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一個嬴晏,活著又該有多難過,多孤獨呢?” 扶蘇緊緊摟住他,啞聲道:“我知道你很好。但我若不死,你能陪我再活幾年?” 嬴晏捂住胸口的血,眼珠含淚,淡淡一笑道:“很久……很久,等到……我……看見……昭人……都有家的時候?!?/br> 他歪頭,似是沉沉睡去,扶蘇卻發(fā)出痛苦的悲鳴,他抱著他,茫然得似乎天下皆是死敵,又悲憤難過得不能死去。云簡靜靜地看著他,章咸之卻下了馬,喚了軍醫(yī)過來,扶蘇抬頭,極防備地護住悄無聲息的晏二,咸之心頭一酸,輕聲道:“我不會害二哥,你放心?!?/br> 她遲疑著,要拍拍扶蘇的手,卻被他避開。 成覺陰惻惻一笑,望著云簡,“云卿,你負我兩回了?!?/br> 云簡卻似不曾聽見,一直靜靜地看著扶蘇,那人似是有些感應,茫然抬起空洞的眼眶,許久,才沙啞道:“東佾主帥何人?” “你是何人?”東佾八皇子在馬背上彎了彎腰,瞇眼瞧著這隨軍冒出來的古怪少年。 “扶蘇?!鄙倌晏鹆四槪拔医蟹鎏K,是方才那人的兄長?!?/br> “你們家人都愛半路躥出來當英雄?”聞聆一笑。 “非吾弟愛當出頭鳥,奈何世人都愛指望別人?!狈鎏K慢慢摸索著站起身,拱手疲憊地朝著聲音的方向行禮,“殿下行個方便,就此去了吧?!?/br> 聞聆啼笑皆非,“咄,小兒,我不與你說!教大昭明珠出來應戰(zhàn)!” 成覺揚眉,笑了笑,手握金弓,無一語。 “小兒,你說你叫什么?”朱紅簾中的少年一直沉默著,卻忽然開了口,目光從簾中透出,審視著貌不出眾的少年。 扶蘇,公子扶蘇,他……不是被穆王世子刺殺了嗎? “上九殿下?!狈鎏K道,“你我幼時,曾有一面之緣?!?/br> 齊明三年,大昭秦將軍大敗東佾,逼得當時的東佾上皇不得不進貢歲拜,當時,同行的便是上皇九子。聞爽當年雖然亦是不大年紀,但是對坐在大昭陛下身旁的玄衣小兒的印象,近十年依舊無法褪色。 他捧著一盒珍寶,對著那比他還小的孩子,一路三跪九叩,那孩子卻一直未說話,直到他跪倒在他腳下,那孩子才問道:“九殿下,東佾在東海之上?” 他點頭稱是,那孩子卻道:“你可曾見過夜叉?我聽聞東海之上多有夜叉,貌似人形,卻殊不通人性?!?/br> 大昭朝堂一片笑聲,父皇的臉幾乎被氣得發(fā)紫,他心中覺得屈辱,抬起頭,那孩子正透過額上的珠簾,眼珠黑黑地俯視著他,高貴而冷淡。 那時他的腿還是一雙好腿。 朱紅色的皮套漸漸縮緊,聞爽的心被恨意蹭得癢痛難耐,最后,卻壓住沸騰,開口笑道:“原是大昭的太子殿下。改時易世,一向可好?” 他掀開了簾,亦是個秀美端方的少年,瞧著不遠處滿身血污的少年和空蕩蕩的眼眶,聞爽便忽而笑了,“啊,這樣瞧起來,太子并不怎么好呢。” 扶蘇緩緩道:“時運不濟,晦氣連連也是有的。只是,我這太子過得都這樣潦倒,大昭還有何可圖謀的呢?” 聞爽哈哈大笑,像是吐出了許久未能吐出的一口惡氣,“爽自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