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遜色,然地處褊狹,物產(chǎn)不豐,野心日盛,禮儀之學(xué)日漸成了掩藏虎狼之心的屏障。大昭自哲宗繼位,近二十余年,東佾時常挑釁,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經(jīng)歷不下百場,章戟鎮(zhèn)守此處十余年,一直忠心耿耿,但兩方作戰(zhàn),有輸有贏,東佾又慣愛偷襲,雖討不到什么便宜,可驚擾百姓,讓人煩不勝煩。直至去年,這種兩方對峙的局面卻改變了,章將軍如有神助,每次東佾帶人偷襲之前,他便早早命人做好準(zhǔn)備,每每殺敵個措手不及。東佾主帥,時年二十歲的嫡次子八皇子鎩羽而歸時,總要咬牙切齒,罵一聲“老匹夫”。 東佾偷襲,年年都要來個七八十回,可是章咸之卻次次都能料到,章戟驚訝孫夫子竟教了女兒如此能耐,章咸之鎖眉不語,道是并非夫子之功,全是夢中仙女指點(diǎn)。 怪力亂神之事,章戟一生以命博取功名路,本是十分排斥,之后發(fā)生一樁事,卻又令他不得不信。 章咸之說,穆王世子近日會來求娶,她央求他定要拒絕。他與穆王素?zé)o交情,穆王世子又是個世家爭搶的香餑餑賢婿,何時輪得上他一個武夫,況且依陛下之前行徑,許是咸之別有安排,與如今假死的太子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只是不知圣人如何想罷了。橫豎算起來與穆王世子沒什么相干。章戟笑了笑,點(diǎn)頭應(yīng)了。孰料幾日后成覺果至,帶了陛下旨意,一者叫東南兩軍借過年之機(jī)互相切磋戰(zhàn)術(shù),二者朕有佳侄,卿有佳女,或可結(jié)秦晉之約? 陛下倒是話未說絕,并非直接賜婚,可是天子的面子又有誰敢駁?章戟想起女兒所言,夢遇仙女,這才如醍醐灌頂,不由他不信了。 他愁云滿面,成覺像是看出,笑了笑,不以為意,扔下旨意,帶著三千兵馬進(jìn)了軍營。他在將軍府設(shè)宴款待世子,章咸之不得不幃后見禮,世子成覺冷冷一笑,掀開珍珠色的鮫綃,一身戎甲,低頭瞧了章咸之半晌,眾人皆詫異,一國之世子會如此無禮,他良久卻道:“天下聞名的美人,不過如此?!?/br> 章咸之本該氣惱,可瞧著少年郎那樣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如玉的容貌,抽出了軟劍,架在世子頸上,卻是一笑,“如何才能證明,我不是不過如此?” 世子成覺與章咸之訂約,若在三月之內(nèi),她能讓天下人皆知曉這世間有個章咸之,他便自動請旨,解除婚約。 于是,章咸之進(jìn)了軍營。過幾日,東佾又來,竟犯在有仙人相助的章咸之手中,便宜她立了個奇功。自此,她名聲竟?jié)u隆。 平國有三郡,三郡皆有八門,門外四里,極陰之處,設(shè)有蓋奴坑??永锫竦亩际切o主的罪犯、乞丐和奴婢尸首,官府因嫌逐個埋葬麻煩,只設(shè)了這等大坑,破席一卷,草草埋了了事。若有遠(yuǎn)方親友尋來,便去府衙領(lǐng)個牌子,取一把鐵鍬,到坑里撈一撈,運(yùn)氣好的,尸體未化,還能認(rèn)出是你家三姑八姨,運(yùn)氣不好的,就看見一堆骨頭直直瞪你了,那可真真活活嚇?biāo)廊?。因此,府衙雖有此制度,但是領(lǐng)牌子的寥寥無幾。 這一日,卻來了個怪人,在主簿處一連畫了八個鉤,領(lǐng)了八張通行牌,問他尋什么,他也低著頭不語,病病歪歪的,遠(yuǎn)遠(yuǎn)看著,讓人心生寒氣。 他拿著鐵鍬尋了二十八天,一整個年下。每日太陽未出,他便背著鐵鍬去了,天黑透了,滿身尸泥方進(jìn)城,有些時候太晚了,就在城門外的沽河旁,靠著枯樹吃酒。城門處的士兵說他酒后便會哽咽不止,一整夜斷斷續(xù)續(xù)的,好不瘆人。 不知這怪人又尋的是哪門親?生時不珍惜,等人死在這荒涼處,他反倒哭得似沒了考妣。賣酒的都認(rèn)得了他,細(xì)瞧五官,是個俊秀公子,可通體陰氣,讓人不敢近身,平白覺得鰥寡無情。 這一日,他又買酒,賣酒的忍不住問他:“郎君今日可有所獲?” 那身黑衣連同儒鞋都沾了濕潤的泥土,小公子搖了搖頭,抬起眼,卻給了酒家一個笑。這笑想必發(fā)自真心,他周身有了些人氣。酒家也展眉,“郎君想是放開了,這樣也好,莫太傷心,況且,美酒吃多了也傷身?!?/br> 黑衣的書生用袖抹了抹眼,提起酒壺便去了。酒家略一晃神,再看書生走過的土地,竟平添了一道蜿蜒的血跡。他駭叫了一聲:“小郎君,你可是受傷了?” 書生已走開十步之遙,卻愣了,“嗯?” 他眼中掛著兩串淚,不,是兩道血,涓涓不絕。 何處傷心不成淚,為難冷面人,一腔心頭血。 書生望著河水,靠在一棵樹下吃酒。這棵樹面貌挺拔,似松非松,似柳非柳,冬日依舊垂著翠綠的枝條。 他握著酒壺,在樹下灑了一圈酒水,才道:“樹兄既已成精怪,何不陪弟吃口酒?我在此處將近三旬,每日哺酒與兄,樹兄卻遲遲不見,是何道理?” 河水極深,在黑夜中泛著粼光。月光襯著粼光,有微微的亮光。書生沉默了一會兒,吞了幾口酒,那樹卻也不語,待過了會兒,樹后卻冒出裊裊白煙,白煙中走出個長衫的黑影來。 黑影遲疑了會兒,道:“你自吃你的酒,過你的日子,尋我做什么?” 書生不語,把酒壺遞到了黑影面前,道:“無有知音,甚是寂寥。” 黑影倒也識趣,吃了口酒,溫雅道:“世上人多呢,尋我一棵樹能說什么?” 書生笑道:“觀兄形體,應(yīng)有百年,風(fēng)吹雨搖在此處,不啻人間百歲智者。小弟有難事不解,可家中兄長不在,無人能解疑,故而請教樹兄。” 黑影覺出他似是誤會了,但也不修正,只道:“你且說說,我且聽聽?!?/br> “世間有人愛我,有人憎我,有人說我對,有人說我錯,如此,我當(dāng)聽哪一句?” “有某說你對,是因你所說之事合他心意;有某說你錯,是因你所做之事與他所想相悖。說你對的許是你說了他不敢說的,承擔(dān)了他不敢承擔(dān)的,故而愛你,故而對你擊節(jié)稱贊,說穿了實(shí)在酸澀;說你錯的許是你真錯了,因你之錯太過明顯,已暴露在諸人之中,而諸人皆是知道真相之人,他們不語,暗自看你笑話,那直接說你錯的許是憎你,但你應(yīng)謝他直言這一回。” “我幼時開始讀習(xí)經(jīng)書,每日寅時必起,沐浴焚香而讀三百遍書,故而欲望淺薄,可我現(xiàn)在仍如舊時虔誠,卻為欲望折磨,這又是何故?” “無人愛你,無人憎你時,你不愛他亦不恨他,如今有人愛你,有人憎你,你自動情,情為種,種子已種下,強(qiáng)作無欲無為還有何用?” “我日日等待仙去天宮,卻夜夜活在地獄。我向往前者,反而總擺脫不了后者,又當(dāng)如何?” “地獄的都在等著仙去,神仙住的不過是白日的地獄。除了不分晝夜的光明,他們有何處強(qiáng)于你?” “先時我不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