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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天奇怪地讓扶蘇活了下來。 四公子古銅膚色,眼睛明亮,力氣很大,精力旺盛。比起成覺的冷酷,這個少年的粗暴反而顯得十分明朗清晰。他不高興了,便一錘下去;高興了,一錘再下去;傷心了,隨行的宮侍要陪他舞起兩把大錘;興奮了,把劍劈進樹中一陣亂攪。 總之,是個武瘋子。但是,這個武瘋子有個奇特的愛好,他喜歡撿東西,尤其是半死不活的。他把自己當作觀世音菩薩,他心地善良,善良得可怕。誰能想象堂堂七尺好漢常常抱著一只受傷的小兔子眼淚汪汪地喊“乖乖”,誰能想象他的院子里隨處可見受傷未愈到處亂竄的小動物,誰能想象小貓小狗趴在這樣男兒頭上,他吃一口,貓兒狗兒哄去一半。 扶蘇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得救。 他看著四公子的排場,隱約清楚,眼前的這位四公子興許也是他諸多堂兄中的一名,他好像見過他,但是已經(jīng)不記得這位堂兄的名字。大昭有百國之多,扶蘇有三百多個堂兄弟,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幾乎不可能。 既然在七商,那么這四公子應該是七皇叔的子嗣。 四公子似乎很喜歡扶蘇,摸著他的傷口,眼睛亮晶晶地問著“還疼嗎”,好像扶蘇是個可憐的小動物。 扶蘇黑黑的眼珠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錯,很疼,尤其你那只跟鐵塊一樣的大手拍到左肩上的一瞬間。 他眼睛不眨地看了四公子一會兒,才指著他的頭發(fā)問道:“為什么是紅的?” 四公子表情有些不自然,含糊道:“我是父王拾回來收養(yǎng)的,我娘是海外的夷人?!?/br> “你生得不像是夷人。”扶蘇淡淡道。四公子的面容雖比旁的成家子弟粗獷一些,但明眼看來,還是昭人的清秀。 傍晚時,宮侍忽然一聲尖叫,嚇了四公子一跳。這人掐著嗓子說:“公子,明天要見太傅,你的作業(yè)還沒做!” 四公子渾身一抖,瞬間像被吸干了汁rou的柿子,癟了下去。 有書侍端著碟子和一摞書紙出現(xiàn),低頭稟告道:“公子,據(jù)臣所知,您要作三篇關于糧荒的策論,十首贊年節(jié)的詩,三百篇書法,還有……還有上次被太傅罰的五百遍抄書?!?/br> 四公子瞬間站了起來,咆哮道:“你們是死的嗎?我每日忙著軍中事務,哪有空作這些?就不能長點眼,幫主子辦妥了嗎?!” 書侍抖著手,含淚道:“臣已盡力,策論作了兩篇,詩作了八篇,書法不敢下手寫,因您……因您的字太……太秀美飄逸,太傅罰抄的書想必不會細看,我便寫了四百遍。” 四公子放下筷子,拎起了錘,怒道:“反正就這些了,那福老兒若是再罰我,我便在父王面前同他拼了!看是我的錘硬還是他的戒尺硬!” 書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不敢啊,好公子。你若如此,臣等只好投江了?!?/br> 扶蘇許久沒有吃過良米和新鮮的蔬菜rou食,他低頭埋在碗中不作聲。 四公子叉著熊腰,團團轉了半天,表面惡狠狠、雄赳赳,可心中卻有些發(fā)虛,思揣若做不完,那福老兒罰自己的時候定然不會手軟,一幫兄弟個個精乖,在父王面前打個小報告,自己便吃不了兜著走了。上次因為踢倒了書桌,揚長而去,被父王逼著脫去外衣,背著枯樹枝跪在太傅面前負荊請罪,一眾兄弟為此嘲笑了他半年。這種事,若再發(fā)生…… 他抬起眼,扶蘇依舊把傷痕未愈的臉埋在碗中,斯文秀氣且快速地吃著。他眼珠子轉了轉,咬牙大喝一聲:“我處于危難,這位兄弟,你救還是不救?” 扶蘇抬起黑黑的眼珠,看了他一眼,干脆道:“我不識字?!?/br> 四公子說:“他們說,你每日偷我的書看,而且都是很晦澀艱深的書!” 扶蘇頓了頓拿著筷子的手,慢道:“除了策論,我卻是不問國事的。” 由于有帝國第一讀書達人的相助,四公子順利過了關,除了太傅把策論扔到他臉上之外,他寫的詩竟然破天荒頭一次得了贊揚。 太傅福先生聽說是始皇派去尋丹藥的臣子徐福的后人,據(jù)說他家祖先在海上漂泊許久,遠至蓬萊,也沒見神仙出沒的痕跡,垂頭喪氣而返,卻怕始皇怪罪,便隱姓埋名,漂移鄭地生活,改姓為福,去了舊時的徐姓,祖輩都以做大餅為生,烙得一手好大餅,培養(yǎng)六七代,才出了一個會讀書的福太傅。 福太傅是個倔老頭,教學生讀書時一板一眼,他深知將來的鄭王位會在八個公子之中產(chǎn)生,對他們益發(fā)嚴格。福太傅說一國之君持神器之重,小可利一方社稷,大可定乾坤萬民,絕不可輕率,秉持罵是愛,打是更愛的原則,八位公子中不恨他的寥寥無幾。 這老兒今日見一向難管教的四公子都順利交了作業(yè),便難得地笑了笑道:“今日聚而講學,我便說個故事,同公子們談些有趣的東西。” 諸位公子警覺地瞅了他一眼,隨后低頭稱是。 福太傅拿著戒尺,略微沉思,開了口:“殿下們,戰(zhàn)國史可還記得?” 眾公子又稱是。 “七公子,汝可知,衛(wèi)氏變法是哪一年?” 七公子起身,道:“孝公既定,天下大分大合,秦實蠻荒,民弱兵疲。衛(wèi)孫鞅,素賢,應公令,入櫟陽。三年,說變法修刑,公善之?!?/br> 福太傅點頭,“正是。今日,臣說的便是公孫鞅入秦都之后的一段事。估摸上下,應是孝公五年。那一年,臨洮糧收艱難,管糧倉的小吏卻失察,留種的糧倉教幾只灰鼠打了碩大的洞,又接連幾日大雨,糧種全遭了濕霉,眼見下一年顆粒無收,餓殍遍野,臣斗膽,問各位殿下,若為秦公,當何如?” 眾人思索片刻,粗想,不難不難,再細一想,瞄了嫡子荇一眼,都成了無嘴的葫蘆,老僧坐定,誰也不做那出頭的鳥。 福太傅淡笑,看了看座下,開口:“八殿下年紀最幼,且先說?!?/br> 八公子年僅八歲,“啊”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眾兄弟低頭,無人救他,瞬間義憤填膺,“打死那幫混鬧的老鼠,誅它九族!” 太傅敲敲戒尺,依舊笑,“稚子天真,殊不知鼠輩最是猖獗,子孫無以計數(shù),九族除盡,十族百族早誕矣。況,雖是鼠禍,殺盡百世,救不得一方百姓,亦不濟事。” 七公子知道,接下來就是他,沒得推諉,灑灑脫脫站了起來,“國家糧倉,總有一二可救濟,派個使臣放糧就是?!?/br> 太傅道:“七公子說得有理。老臣再問,我朝開國至今,可曾放過糧倉?糧乃國本,臨洮為大縣,百姓十萬,糧倉盡而民未足,屆時,國庫空虛,戰(zhàn)國兵事,一觸即發(fā),秦彈丸苦寒之地,何以立足?” 大公子是個溫雅人,臉微紅,清咳,站了起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