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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昭奚舊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7

分卷閱讀27

    顆梅子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山君不知,我……我還是鬼的時候,還沒被道士變成星星前,曾看到過輪轉(zhuǎn)鏡。我的情郎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他,他以后無妻無子,孤苦一生。一思及此,我便心頭絞痛,不自覺地掉眼淚??珊尬易隽斯硪矌筒涣怂 ?/br>
    輪轉(zhuǎn)鏡是經(jīng)過巖海骨山,秦廣王殿前懸著的鏡,可知前世今生來世。

    奚山君思忖了一下,才道:“你莫哭,把你情郎的八字給我,我與你排一排,卜一卜,人雖天命已定,然則些微細(xì)節(jié)之處或可逆轉(zhuǎn)。”

    梅子哭得打了個嗝,道:“我聽家里的老人說,他生下來的時候正值冬季掛臘rou的時候,具體的日子已不得而知?!?/br>
    奚山君從懷中掏出龜殼,嘆氣道:“時辰可有?有了時辰,算一算姻緣方位也是能約莫六七分的?!?/br>
    梅子想了想,道:“我祖母說,因我家住在官道旁邊村落,那夜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約莫四更天剛過,天微微透了點亮,便聽到雜亂無章、嘚嘚的馬蹄聲,他們應(yīng)是去各國報喜的使臣。祖母起床燒水時,隔壁里正家已掛了紅布,只道是國喜,大昭有后了!”

    奚山君麻衣一晃,龜殼掉在了云上。

    奚山君如何心情暫且不提,扶蘇卻過得十分忙碌充實,幾乎將那話本子的怪夢拋到腦后。然則細(xì)細(xì)思索,真覺荒唐。那時節(jié),似是回不來了,他偶爾也覺得娶了喬植也不錯。養(yǎng)著這樣一個奇怪厚臉皮的孩子,生活或許變得沒有了人世的規(guī)則,也就有趣許多。旁人只道,喬二郎對侏儒幼妹態(tài)度隱晦嚴(yán)厲,與平素溫和待人一貫不同,卻不曉得,這少年在以旁人看不出的耐心教養(yǎng)喬植。他與喬植幾次相見,從她談吐言語,便知這姑娘完整地讀過等史,亦懂得幾分丹青古琴之道,若無有心人支撐,以喬植母族落魄寒酸,素來被皇室冷待的趨勢來看,又怎能被這樣細(xì)致?lián)嵊?。須知,喬植長兄已是前車之鑒,堂堂太尉嫡長子,如今卻活得窩囊至極,十分不顯。

    這一日,他依舊按例早早休息了,與早些年處理東宮政務(wù)不盡相同,這些妖怪們百無禁忌,從不講什么道理。若要與他們和平共處,少不得要給些受用的物事。譬如翠大善理賬務(wù),便借去附近幾個山頭幫諸妖整理陳年的舊賬;而三二善交際,便與那些妖怪吃酒聯(lián)絡(luò)感情;三九會做陶,便用奚山的紅泥制出了幾套上等精致的陶飾,送給臨近各府的姑娘們。這些日子,翠家子弟各盡其用,此一時籠絡(luò),雖不至人人夸好,妖妖點贊,但好歹挽回了些微名聲。又因奚山君昔日yin威,總也不至于被諸府得寸進(jìn)尺小瞧了去,此一懷柔一威懾,鄰里反而和睦,山中各猴兒也都滋潤許多。

    這夜,他睡得極香甜,約莫輪值的四一滿山敲完三聲梆子,他竟又做了個夢。此夢與之前的話本子大不相同,瞧起來霧騰騰的,并不清晰,確鑿是個虛無縹緲的夢,與敏言無關(guān)。

    這夢來得好生蹊蹺。

    這一次,他不是任何一個人,每一幕卻歷歷在目。

    三寸丁已經(jīng)跪在廊外兩個時辰,似是他那日送她回去之后的情景。廊上金鉤掛著的鸚鵡都被巧手的小丫鬟裹了一層暖耳。人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連鸚鵡也金貴了些,只有小姑娘薄薄棉衣上一層寒霜,白凈的鼻子上也似乎結(jié)了凍,茫然地望著那緊閉透著絲絲春意的房門,有些難過,有些慌張,也有些不知所措。

    太常寺的兩位主管大人已經(jīng)等了許久,來時見她跪著皆有些尷尬,匆匆行了一禮便眼觀鼻鼻觀心,等著喬二郎傳喚。二郎昨夜染了寒氣,咳了一整夜,輾轉(zhuǎn)到了清晨,剛歇下。

    內(nèi)侍丫鬟們不敢攪擾主公休息,只引二位大人到了側(cè)殿去,目光掃過三寸丁時,冷漠中帶了幾分寒意。三寸丁只能裝作沒有看到,想是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處境,繼續(xù)麻木地跪著。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青色裙裾繡著大團(tuán)杜鵑的少女推開了門扉,暖氣蕩得三寸丁一顫。

    “阿植,你為何還在此處?”環(huán)佩叮當(dāng),額頭白皙高聳,原不是一般的姑娘,而是扶蘇見過的媯氏。

    三寸丁也一愣,“表姐為何在此處?”

    兩個時辰前,她還沒有跪在此處的時候,表姐便在此處了,因這兩個時辰并無人進(jìn)出?;蛘?,昨夜表姐根本沒有回園子里。三寸丁一僵。

    媯氏淡淡一笑,“二郎倦怠不適,昨夜熱了起來,我向他稟告你已回來的消息,二郎一直沉默不語,我不敢離去,便只得隨著眾婢侍候他用藥,后與眾人在外間角房迷糊一會兒,醒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到了現(xiàn)在?!?/br>
    三寸丁抬起頭,揪著眉道:“表姐,你的身份,不必在哥哥面前低三下四,便是母親舅父死了,媯氏另有驕傲。”

    媯氏彎腰,輕輕點了點三寸丁的額頭,嫣然一笑,“小家伙,你可在他面前驕傲起來了?你二哥如何的性子,你可是不知?你昨日腿未斷是他熱迷糊了,還未來得及發(fā)落你。他剛醒來,修容、墨言正在伺候梳洗。你且莫等了,丁、李兩位大人遞了折子,一議事又要好一陣,跪在這兒,他又不承你的情,到時又冷嘲熱諷一番,何苦呢?”

    三寸丁搖搖頭,認(rèn)真道:“我哥哥對我可好哩,你不知道。”

    媯氏像是聽到了再好聽不過的笑話,揚起白皙的一段頸,逸出清脆的笑聲,隨后,捏捏那張棉花一樣軟軟的小臉,笑道:“許是呢,只是我還沒發(fā)現(xiàn)。可憐你若不這樣想,倒是活得尷尬。人得看清自己的命,不是看輕,是看清。姑母死的那天,我就知道,你若不莫名其妙地死了,定然有比你如今還要悲慘千百倍的一日。可現(xiàn)在只是活得冷落尷尬,許是他真的待你不錯呢。”

    說完也不理這孩子是否能聽懂,便踩著云一般的步伐從容高貴地離去。而喬植果真……聽不懂了,她耷拉著虎皮帽,云里霧里地思索表姐這一番話,然后跪在原地神游天外,連一身白色狐裘的少年抱著暖爐,帶著一眾美人太監(jiān)幕僚從她面前走過也不曾發(fā)現(xiàn)。眾人都看著她哧哧笑,這小侏儒……還真是傻得可憐。

    待她回過神,搖了搖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寢殿,愣了。二哥呢?

    三寸丁一日只思考一回,思考完便懶了,她可有可無地跪著,眼睛掃著殿內(nèi)主位上擺著的一盤青皮橘子和一碗酥酪,凍僵的腳益發(fā)的涼。哥哥去哪兒了?快點回來啊,就算是打斷了腿,也能在被窩中療傷啊,況且定然有橘子和酥酪吃,定然不用讀書挨罵,而之前也已嘗過蝦rou云吞,這樁買賣十分劃算,看來還真是天大的美事哩。

    然后,然后三寸丁就歪頭睡著了。至少,她覺得自己睡著了。

    再然后,她被一床被子悶得快死了,隨后,伸手,只摸到一段柔軟光滑的銀絲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