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身前和昏暗的后背形成鮮明的對比，卻把他顯得更單薄了些。

    我關掉手機走過去，他像是拿定主意，伸手在第三排按了下，又用手機掃了機器上的二維碼，“嘭”地一聲，有東西從里面掉了下來。

    他彎腰去拿里面的飲料，我走到他面前，開口：“你——”

    我話并沒有說完，他拿了飲料直起身徑直遞到了我面前。我垂眸看過去，是聽裝的奶茶，之前因為好奇也買過，味道其實很一般。想著目光從奶茶移到了他握著飲料的手上。他的手真的很白，不正常的白，不知道是不是消毒水洗多了才變成這樣，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我們也常修剪指甲，在醫(yī)院工作之后，我們對指甲似乎都有一種執(zhí)念。順著指尖，還能看到他指甲上的白色“月牙”，以前外婆跟我說，手指甲上有“月牙”說明身體好，有的越多說明身體越好，當時我還很興奮地去看自己的指甲，卻只在兩個大拇指上看見了“月牙”，自己的身體明明倍兒棒一年都不帶生一回病，于是打心眼里不相信這種說法。我能看到他三個指頭，每個都有“月牙”，他身體一定很好，我想。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秦懷禮晃了下手里的飲料，“熱的?！被蛟S是四周太安靜了，他說話也變得很輕。

    “哦?！蔽一剡^神來，接過奶茶，果真是熱的。

    “要是不喝，留著暖手也好?！彼f著，抬腳往外面走。

    我們沒有去飯店，而是去了大學城。幾乎每個城市的大學城附近都有一條一到晚上就人聲鼎沸的小吃街，槿城也有。

    小吃街附近根本沒有停車的地方，我們將車子停在較遠的地方，踱著步往小吃街走。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每天一到晚上就和舍友幾個人穿著拖鞋到小吃街覓食?！彼p手插在口袋里，微瞇著眼睛，似是在回想大學時光，“男生餓的很快，背書又特別費腦，我們一天都吃五頓?！?/br>
    “五頓？”

    “嗯，早中晚三餐，晚上還有一頓夜宵，等熬到凌晨，受不住餓還要再煮碗泡面?！?/br>
    “煮的？”我抓住重點，“我記得學校里好像不給用電鍋?！?/br>
    “是啊，都是違規(guī)電器，雖然不可以用，但還是可以偷偷帶?！彼麤_我眨眨眼，兀自笑起來。

    偷帶違規(guī)電器這種事在大學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幾乎每個宿舍都有，但是，“宿舍的電功率小，帶不起來電鍋吧？”我只偷帶過電吹風，還特地買的小功率電吹風，結果差點把整棟樓都吹跳閘，心驚膽戰(zhàn)地把電吹風藏起來再也沒敢拿出來過。

    “每個宿舍里都有空調(diào)你記得吧？”

    我點頭，雖然我上大學時他早已畢業(yè)，晚了他那么六七年，但學校的宿舍你要讓它有點變化，除非是搬校區(qū)。

    “空調(diào)插座的可用功率大，用那個。”

    我頓悟，只想給他豎大拇指夸他“厲害厲害”。

    走到小吃街，聞著四面八方撲來的香氣，這下我真感受到餓了。

    天蠶土豆！炒年糕！烤冷面！長沙臭豆腐！

    等我點完一份大份臭豆腐后，這才發(fā)覺自己手里已經(jīng)拿不下任何東西，思考了片刻，扭頭問身后正捧著烤玉米啃的人：“你喜歡吃臭豆腐嗎？”

    秦懷禮瞅一眼還在油鍋里黑乎乎冒泡的臭豆腐，皺著眉搖了搖頭。

    我面上一喜，對賣臭豆腐的老板道：“老板多加點汁，再加點辣椒！”

    等到臭豆腐出鍋，我示意秦懷禮，“快幫我拿一下，我拿不下了?！闭f完兩手還舉了舉，表示真的拿不下。

    秦懷禮倒是什么也沒說，直接伸手接過臭豆腐。

    我捏著簽子舉在半空中，“快讓我嘗一下?！?/br>
    他又把手放低，將臭豆腐送到我面前。我喜滋滋地插了一個沾滿了汁的臭豆腐，滿足地送進嘴里，汁液頓時在嘴里蔓延開來，帶著nongnong的辣味，美味得讓人忍不住瞇起眼。

    “這么好吃？”

    “超級好吃！”我沖他直點頭，瞅見他一臉想試又不敢的糾結模樣，十分真誠地說：“你嘗嘗，真的好吃！”

    他盯著臭豆腐瞅了一會兒，似是在做思想斗爭，又抬起眼皮瞄瞄我，大拇指在食指上比了小小的一段的長度：“那我試一下？”

    我猛地點頭。

    只見他拿起簽子戳了一塊相對比較小的臭豆腐，深呼吸兩口氣，全部送入口中。

    我滿是期待地盯著他，一開始他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而后眉頭慢慢皺起來，越皺越厲害，最后近乎擰成“川”字。

    “怎么……了……”

    “咳——！！”

    我了字剛出口，秦懷禮猛地咳嗽一聲，接著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

    我被他的咳嗽嚇得不敢出聲，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完全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么辦。

    過了一會兒，咳嗽慢慢平息下來，他皺著眉捏著嗓子清了清，才道：“辣到了?！?/br>
    “?。∷?，你等我，我去買水給你！”這種感覺我最能體會，我愛吃辣，經(jīng)常因為吃得急了被辣到嗓子，那種嗓子里的灼燒感，撕裂般地疼。

    吃完東西，小吃街也差不多走到頭了，兩個人一人手里一杯奶茶，慢悠悠地往車邊踱去。

    沒有選擇原路返回，我們選了另一條人相對比較少的路，沿著江邊，夜里江邊風大，但因為剛吃過東西渾身暖烘烘的，倒也不覺得冷。

    “護士長今天說你了？”

    我嘴里叼著吸管，聞言仰頭看他。他一手端著奶茶，一手揣在兜里，面上并沒什么表情。因為他被辣到，我特地給他買了冰奶茶，一路也沒見他喝幾口。

    “嗯?！?/br>
    “因為昨晚的事？”

    “嗯?！蔽宜砷_吸管，說：“雖然我是幫班，但我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當時既沒和吳水彤說，也沒和你說，結果出了問題……”

    “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吧?！彼鋈徽f。

    我點頭。

    “那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嗎？”

    “你沒說過?！?/br>
    “是嗎？”他笑，“那就不說了，總之我不是本地人。剛畢業(yè)那會兒到槿城，身邊沒一個認識的人，那時候病例寫不好，幾乎天天被主任罵，我也知道是自己能力不夠，也不敢還口，只能聽著，然后再一遍遍的重寫病例?！?/br>
    我愣愣地聽著，以前從沒聽他說過這些，也沒機會聽。

    “那時候幾乎天天加班，熬到凌晨，基本就住在醫(yī)院了。每次躺在床上，總是在想：我到底適不適合當醫(yī)生？我能不能當醫(yī)生？我真的能做好醫(yī)生這個角色嗎？天天都在這種自我懷疑中度過。偶然有一次找到這條小吃街，后來每回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到這條小吃街來吃東西，想想大學的時候，一群人邊吃這些路邊攤邊幻想未來自己穿著白大褂救死扶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