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半晌后，然后緩緩抬眸看她：“……死了?！?/br>
    “死了？”青汐語氣佯作驚訝道。

    妖界中人大多知道姜氏一族已經(jīng)覆滅，可世人知之者卻甚少，為何這位姑娘會知道此事？

    “嗯，連尸身……”藍(lán)衣姑娘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她目光定在某一處，看上去有些虛空，好似又在出神。

    青汐正色看她：“姑娘剛才說不是月國人，那姑娘是哪國人呢？”

    她秀眉微微上挑，笑道：“我們那里盛產(chǎn)女兒紅。”

    青汐道：“襄國人？”襄國歷來以女兒紅聞名于世，二十諸侯國的叫得出名的好酒也多出自襄國。

    “嗯，”藍(lán)衣姑娘又瞥了他們一眼后，道，“看兩位的樣子，可是新婚？”

    青汐看華遙不接口，反而專心致志地品著酒，于是道：“……算是吧?！?/br>
    藍(lán)衣姑娘的目色掃向遠(yuǎn)處，層層疊疊的紅楓堆砌而出的美景，遠(yuǎn)看似繁花萬重，鋪滿天際。

    她忽然開口道：“姑娘可聽說過襄國的風(fēng)俗？在女兒出生之時，將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埋在香樟樹下，待女兒出嫁之時將這壇酒取出，作為嫁妝帶入夫家。在新婚當(dāng)夜，與夫君共飲此交杯酒，寓意比翼雙飛，白首齊眉?！?/br>
    她頓了頓，從遠(yuǎn)處漸漸收回目光，看向青汐道，“既然與二位有緣，這壇女兒紅就贈給你們，祝兩位琴瑟和諧，白頭偕老。”

    “小姐……”侍女看了一眼那壇酒，又看了她家小姐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那藍(lán)衣姑娘卻充耳不聞，淡道：“將琴收好，走吧。”走下山亭，她忽然半側(cè)身回頭道，“你剛才說，世上很多景致見到后才發(fā)現(xiàn)并不如心中所想，世事皆如此，聽起來頗有道理，不過，沒看到前永遠(yuǎn)不會死心，不是嗎？”

    馬車漸行漸遠(yuǎn)，華遙輕聲道：“你猜到她是誰了？”

    青汐垂眸喝了一口酒后，緩緩道：“襄國三公主月夏。”

    入夜，天邊掛著一輪孤月，沒有半點(diǎn)星子。寒涼的秋風(fēng)吹在身上，很容易就令人心情沉重，再或者本來心情就沉重，被這秋風(fēng)一吹就更沉重。

    客棧中，華遙望著她道：“你一個人可以？”

    青汐點(diǎn)頭，她終歸不想讓華遙真的親眼瞧見她如此血腥冷酷的一面，即使這只是復(fù)仇。

    “我在這里等你，你自己當(dāng)心。”

    青汐驀地覺得眼睛有點(diǎn)酸，環(huán)住他的腰道：“嗯，等我將這一切了結(jié)，我們就回莊國！”

    “好?！?/br>
    今夜的宮殿中是鋪天蓋地的大紅喜色，洞房內(nèi)紅燭成雙，花影重重，大紅的床帳下，是蓋著繡了鴛鴦蓋頭的新娘。

    青汐后背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雙臂抱在胸前，靜靜地等著他來。

    因施了隱身術(shù)，無人能夠看到她，她卻能夠?qū)⒚總€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這些來來往往的宮人全都笑容滿面，仿佛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大的喜事了。

    青汐沉默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再次將他們的過往回憶了個遍，可惜仍想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但好在，她還能想明白該如何將這一切結(jié)束。

    她無意地轉(zhuǎn)眸望向窗外，視線驀地頓住。

    月色下，一身紅袍的男子緩緩而來，昏黃的宮燈照在他身上，周身如同結(jié)了一層銀白的霜。

    一旁伺候的宮女剛要端上秤桿，澤闕便容色淡淡道：“放在桌上，你們都下去吧。”

    青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唇邊從來都是帶著笑的，但這三次見到他，他好像都是這樣淡淡的神情。

    她的唇角突兀地勾起一絲笑，原來，真正的他是這個模樣。

    宮女們稍稍愣了愣神后，便全部跪地行了個禮，然后帶上門出去了。

    此刻房內(nèi)一片靜謐，澤闕斜倚在紫檀木桌旁，將喜盤上的秤桿放在手中細(xì)細(xì)把玩，良久后抬眸，唇角抿出一絲笑：“月夏，你是在等我來揭開蓋頭嗎？”

    一時間，一室靜謐無聲，仿佛掉根針都能聽到。

    好半晌后，月夏緩緩抬手掀下蓋頭，靜靜地凝視著他紅唇微啟道：“剛才有一瞬間，我真的在期待你來揭開蓋頭，哪怕……”她秀眉微挑，抬眼望著寢殿上空，好一會兒后，極輕地笑了一聲，“只是裝裝樣子呢?！?/br>
    這是……青汐腦子驀地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們。

    月夏一步步走到澤闕身邊，在跳動的燭光中靜靜地打量著他：“師兄，你就這么恨我嗎？”

    澤闕把玩著秤桿的手微微一頓，翹密的睫毛在眼簾下方投下一排濃密的剪影。

    “你殺了我最愛的人，還指望我不恨你，”他抬眸望向她，忽地一笑，“月夏，你不覺得你太天真了？”

    青汐的面容倏地變得蒼白，不可能的！要開啟九天墮魂咒必須以昆侖境之主的鮮血為引，還需昆侖境之主歷代相傳的戒環(huán)來釋放洪荒之力，單憑月夏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做到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是啊，要不是我讓大師兄從你手中得到戒環(huán)，再假裝不小心傷了你得到你的血，又怎能這么快除掉姜氏一族除掉她呢？”月夏秀致的容顏上浮現(xiàn)出一絲自嘲的笑，“你說得對，我怎能指望你不恨我？”

    澤闕如寒潭般的黑眸驀地瞥向窗外，道：“月夏，我從來沒想過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是我低估了你?！?/br>
    月夏沉默片刻后，忽然笑出聲：“師兄，到底是我心狠手辣還是你色令智混呢？師父臨終前說過，姜氏一族絕不能留存于世，否則便會讓天道偏離。身為昆侖境之主，你以為屆時能逃得過天譴么？呵呵，你想和姜青汐雙宿雙棲，可只要姜青汐不死，姜氏一族不滅，你同樣不能如愿以償！”

    澤闕轉(zhuǎn)眸看向她，眸色深不可測：“你是如何得知的？”

    “師父臨終交代你的話，我都聽到了。師父說你有神魔之慧，若是你專心潛研，會成為昆侖境有史以來最厲害的掌門，或可飛升仙界。你向來喜形不露于色，我從未見過你特別喜歡什么，或是討厭什么，我知道這其中也包括我。我原本也打定主意，只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你就好，就算你不喜歡我，但同樣也不會喜歡別人，可是為什么遇到姜青汐后，一切都變了呢？”

    澤闕將手中的秤桿放下，淡淡地道：“月夏，你我都明白，若不是你以結(jié)魂燈為籌碼，不會有襄月兩國的這場聯(lián)姻大婚，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br>
    月夏無力地坐下，面色恍然道：“師哥，你真的要我死？”

    澤闕起身，倏地抬起月夏的下巴，眼梢的笑意在燭光中一寸寸變冷。

    “當(dāng)然，”當(dāng)他的手觸到門把的瞬間，他的容顏微微側(cè)了側(cè)，嗓音沉郁而清冷，“一如我們當(dāng)初的約定，交出結(jié)魂燈，你去給青汐陪葬，我放過你們月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