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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34

分卷閱讀334

    宛七日內(nèi)清點城中青壯,無論是本地住人又或是行旅,皆須應招入伍,如今已是第六天?!?/br>
    姜云舒腦子仍有些混沌,抬手指了指桌上茶盞,等喉嚨里的干澀被壓下去,才揉了揉額角,輕笑:“怎么,你和表哥這是怕被人抓了壯?。俊?/br>
    盧景琮一噎,頓時十分無奈,認真解釋道:“且不說明天恐怕會亂起來,單說禹王手下有從別處收攏來的散兵,我們這幾天私探過,其中或許有人見過你的樣貌,若是明日在清點人數(shù)時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想必那位禹王殿下定會興高采烈地把她這個圖謀不軌的刺客給弄死立威。

    這個道理姜云舒不是不明白,可就因為太明白了,所以聽著對方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就有些索然無味起來。許是游離在夢境中的幾縷神魂還未完全歸位的緣故,她耳中聽著盧景琮溫緩低沉的囑咐,眼前卻忽然毫無道理地浮現(xiàn)出了一道削瘦的人影,斜倚在床柱邊上,攏袖側(cè)立,好看的眼中半是譏誚,半是不耐煩——

    “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再廢話,老子就先把你這小禍害扔出去當壯??!”

    明明是臆想出來的幻覺,音容笑貌卻都鮮明真切得如同現(xiàn)實。

    姜云舒一怔,驀地抬手掩住雙目,牙關(guān)緊咬。

    在那句輕佻調(diào)笑說出口的時候,或許這才是她一直盼望著的回答,然而,斯人已逝,這樣的話,終究還是聽不到了。

    “你怎么了?”她的樣子不對勁,盧景琮立刻就發(fā)覺了,解釋的話語猛然頓住。

    可姜云舒卻沒有回答,片刻之后,當她再將手放下來的時候,表情已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眼簾微垂,淡淡道:“你說得對,我得防備一下?!?/br>
    她還沒說要如何防備,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開啟,一個灰黑的人影柳絮似的飄了進來,揚手將斗篷拋到地上,露出底下妍麗得過分的容貌,沉聲道:“潛不出去!禹王在各城門都派了人手,連護城大陣都開了!”

    葉箏面色陰郁,殷紅的唇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沒想到不叫的狗才會咬人,我倒是小看了他!”

    言罷,他轉(zhuǎn)頭看向姜云舒——若是她無恙,憑他們幾人的本事自然可以想走就走,但眼下帶著她這個路都走不利索的拖油瓶,只怕原本不看在眼里的小人物,也能讓人頭疼一陣子了,何況,敢第一個打起南宛的主意,只怕那位禹王心中成算半點都不少,派來辦事的,也自然不會是小人物。

    這可真是有點麻煩了……

    姜云舒略作沉吟,忽而抬眼笑道:“這么說來,莫非真要被抓壯丁了?”

    “胡說八道!”葉箏下意識地斥責。

    但她這仿佛不合時宜的舊事重提,卻讓盧景琮意識到了什么,他猶豫片刻,狐疑道:“承明,你是打算……”

    姜云舒面無血色地倚在枕上,掩口低低咳嗽了幾聲,整個人看起來單薄而虛弱,便愈發(fā)顯得臉上那抹不合時宜的笑容詭異起來:“以有心算無心,以強擊弱,被盯上的獵物自然沒有幸免之理,這個道理,我在寧蒼城的時候就知道了?!?/br>
    她又咳嗽起來,皺眉把攀到了嗓子眼的一點腥熱氣息咽回去,繼續(xù)說:“但是,‘無法幸免’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暗中的‘獵手’會不會吃相太難看把自己撐死,就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了?!?/br>
    雖嘴里說著“說不準”,但看她的神情,分明是想要把這事“說準”了。

    盧景琮不由嘆了口氣。

    他剛要說什么,姜云舒便又笑道:“我知道,憑你們的修為,至少有□□分全身而退的把握,不過是擔心我罷了。好在他們要的,只是青壯而已,便是盤問到客棧里來,也一時不會關(guān)注到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孩子,對不對?”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她面上神情陡然一變,之前的譏諷和篤定盡數(shù)消失不見,一雙杏眼里滿是泫然欲泣的水光,蹙眉抿唇,雙肩微微瑟縮,配上那張本就如同少女的面容,果然像是個被嚇壞了的小姑娘。

    盧景琮不止一次地見過她變臉,但這會兒仍忍不住覺得眼角一抽。

    良久,他無奈地擺手認輸:“隨你!”

    姜云舒便舒展了面容,笑盈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給自己找個下家了!”

    這話十分粗俗,盧景琮與葉箏不由對視一眼,面面相覷地苦笑起來。

    盛夏的夜色深靜,只因時機特別,所以本該沉寂下來的街巷中仍時不時傳出一兩聲意味著別離的哀聲與啜泣,同樣兵荒馬亂了一天的客棧中也難得短暫的安靜。

    費盡不知多少代人心血才在這亂世中開辟出來的一方凈土,終究也不過是什么人注定要客死的異鄉(xiāng)罷了。

    悲聲漸漸散盡,已是午夜之后的事情了。

    極高的一輪紅月懸于凝血般紫黑的夜空中,一只兀然從睡夢中醒來的老鴉“嘎”的一聲嘶啼,展翅繞樹盤旋半圈,重又收斂羽翼,落回巢中,偏過頭,漠然地注視著悄然開啟的客棧大門。

    門中無聲地走出兩個身量頎長的男人來,身形略顯纖瘦的那個走在前面,而更高一些的落后兩步,身上似乎還背著什么。

    沒有動用靈力術(shù)法,更不曾招出云駕,連潛藏在城中、最為老辣的探子也沒有察覺到丁點動靜,一行人就這么沿著墻角濃重的陰影慢慢走出了兩條街,最終止步于一座鬧中取靜的幽雅宅邸門前。

    而第二天一早,坐鎮(zhèn)南宛的禹王客卿便聽到了兩個讓她既喜又疑的消息。

    始終密謀著要魚死網(wǎng)破的兩個老東西終于還是服了軟,以保全家眷和己身榮華為條件向禹王殿下俯首稱臣,而另一邊,她那在城中清查客旅的手下竟出人意料地發(fā)現(xiàn)了兩個深淺莫測又愿意為禹王效力的修家。

    都是好消息,然而好消息來得太巧,便不太像是真的了。

    客卿端坐在陰沉木雕成的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串碧青透亮的玉珠子,每一顆珠子上都雕出了一張人臉,或喜或嗔,或怨或怒,不一而同,而她面上的表情也活像是珠子上的人臉一般,神色變幻不停。

    許久,她喚來身邊伺候的丹童,一揚手,將珠串擲到他懷里:“去探探那兩個人的底細!”

    丹童唇紅齒白,如同年畫上的娃娃,十分招人喜歡,但那張討喜的小臉上卻帶著一副呆板而馴順的表情,連一絲情緒也沒有,幾乎像是個蒙了人皮的木頭傀儡。

    他握著珠串,深深低下頭,面朝著主人,一步步后退出了屋子,然而即便是這般代表著十足恭敬的舉動之中,隱藏著的依舊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客卿見怪不怪,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身體向旁一歪,拄著下巴沉思起來。

    但她的思考沒能持續(xù)太久,不過盞茶光景,就渾身一震,雙眼倏地睜大,一拍幾案,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