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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起來。 無論是妖物也好,偽神也罷,只要他一天沒有把自己睡死在封印底下,這樣的威脅便一天擺在所有人面前,沒有人知道圖窮匕見的時刻究竟何時會真正到來,但眼下看來,恐怕這個期限也未必會太長了。 衛(wèi)云川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各懷心事,似乎早已習(xí)慣被當(dāng)作異類懷疑猜忌,并沒有絲毫惱怒不快,姜云舒遲疑了下,忽然說:“我聽說,情至極處,方能入魔。你為至親之人所傷,與至愛之人死別,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間,到底是為何入魔的?” 她問得還算委婉,可衛(wèi)云川卻不是不經(jīng)事的少年人,聞言當(dāng)即明白過來,挑眉大笑道:“你這是懷疑我因恨而入魔?” 被直接戳穿了真實想法,姜云舒微微有些臉紅,卻并未否認(rèn):“還請前輩解惑?!?/br> “自然是恨的?!毙l(wèi)云川止住了笑,坦然答道,但隨即搖頭,“天下人誤解我等,也多是為此,卻不知,情自發(fā)乎本心,雖有愛恨之分,卻都極為純粹……” 他輕嘆了口氣:“盤古開天辟地,因熱愛自由光明,也因厭恨混沌陰暗;神農(nóng)嘗百草因愛惜世人,又何嘗不是因為憎惡疾病肆虐,愛和恨從來都并非只有一面,可笑太多人不懂,只道善者便是愛惜萬物,惡者便要仇恨一切,豈不荒謬?” “……” 姜云舒頭一回聽到這種“歪理邪說”,卻又一時說不出哪里不對。 就聽衛(wèi)云川愴然嘆道:“更有古神隕落之時天地變色、萬物同悲,連這天地與造物神祇自己都脫不開的愛恨喜悲,為何放到了修者身上就是千夫所指的罪過了?除去巫者不提,佛修悲憫,道修逍遙,儒修家國蒼生、浩然正氣,不一而足,為何單單是你我所修的本心至情至性之道,為世所不容?” 兩句詰問并不嚴(yán)厲,卻偏偏讓人無法作答,一室之內(nèi)倏而寂然無聲。 不僅當(dāng)世修者,連活了兩千多年、自詡看遍世事人心的丹長老也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去。 姜云舒忽然道:“那你……”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么,衛(wèi)云川笑了下,與世人認(rèn)知終于相符的桀驁與驕狂驟然從他眉宇間透出了端倪,他低下頭俯視姜云舒,譏誚道:“你我所修之道,從心從情,但絕不從欲!” 他負(fù)手轉(zhuǎn)身,明明是大逆不道般的言辭卻被他說得擲地有聲:“衛(wèi)某不甘命途乖舛,恨天道為邪佞篡改,以至于與珍重之人生死兩隔!我既恨,便要去改了這不知所謂的天道,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若是懦弱不敢與天爭,只會遷怒無辜,沉溺貪妒邪欲,又豈配為人,更豈配入魔!” 姜云舒一個激靈,雙眼睜大,喃喃重復(fù)道:“……改換……天道?” 無數(shù)年來為人所不齒的魔祖的一番話,卻像是劈過夜空的一道閃電,在一片黑暗之中突兀地照亮了什么,她的心臟猛地縮緊,隨后又驟然漲開,血液從四肢百骸潮水般涌入胸口,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與血流的聲音。 許多已經(jīng)無法被重新記起,卻又仿佛早已刻骨銘心的感情從她心底滿溢而出。 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一種莫名的力量促使她開口說道:“不避苦楚,不求逍遙,心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br> 衛(wèi)云川放聲大笑:“正是如此!” 他還要說話,葉清桓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探手把突然神神叨叨起來的姜云舒給拽到了身后,冷冷道:“夠了!有空攛掇我家這傻丫頭,我看閣下還是抓緊時間說點正事吧!” 即便這些話都是真的,魔徒的名聲也難以在一時更改,那些說來好聽的慷慨與大義,足以壓得任何人直不起腰來,更何況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姑娘,比起眼看著姜云舒毫無畏懼地踏上那條荊棘遍布的崎嶇長路,他私心卻只想讓她活得輕松一些。 他毫不退讓地迎上衛(wèi)云川的目光,心里憤憤地想:“別做夢了,但凡老子還在一天,就不會讓她傻乎乎地栽到什么魔修的坑里!” 本以為衛(wèi)云川這死透了的老魔頭總該知難而退,可誰知,他對著葉清桓審視片刻,突然說:“閣下讓我想起一家人。” 葉清桓挑挑眼皮:“哦?” 他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只當(dāng)對方信口一說罷了,卻沒想到,短短片刻之內(nèi)他居然又猜錯了一回,衛(wèi)云川笑道:“古神遺族,都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怪癖,譬如風(fēng)氏在無關(guān)大局時總是膽小如鼠,姬氏一家酷愛交游,子弟多年不著家也是常事,而姜家……” 他語聲頓了頓,笑著補完了后半句話:“姜家人十分護短。” 葉清桓猛地盯住衛(wèi)云川,卻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不對,生硬地偏過臉去,把自己咳了個半死不活。 誰都沒想到,兇名能止小兒夜啼的魔祖居然也會如此促狹,只好面面相覷,便聽衛(wèi)云川好整以暇地終于回歸了正題:“方才說到一半,白欒州隱憂難消,無論是我還是巫者一族,都沒有現(xiàn)成的法子,卻又不能置之不理。好在巫者這一脈傳承雖注定無法飛升,但自古以來就有溝通天地之能,居然真被他們找到了些線索——在白欒州之外,由極強大的結(jié)界阻隔,還有其他世界存在。我們便打定主意,即便將來無法抗衡那沉眠妖物,若是能夠打破結(jié)界,將此間生靈送往彼處以免受荼毒,也是一條生路,此后多年,我與一眾魔徒便致力鉆研破界法門?!?/br> “破界?”懷淵聽了半天的不知所謂,被一幫她眼中的小兔崽子們吵得頭疼,直到此時,終于抓住了最重要的一個詞,“我聽聞迷津有女媧傳說,與白欒州殊為不同,提及神將與邪神之爭,更有大地崩裂之說,莫非……” 衛(wèi)云川這一段神識應(yīng)當(dāng)是在剛剛抵達(dá)迷津時留下的,似乎尚不知其間傳說,聞言略顯迷惑,想了想才說:“若此傳說屬實,恐怕應(yīng)當(dāng)是如此?!?/br> 他緊接著自嘲道:“說起迷津……實在慚愧,我等參研破界法門之事似乎被那妖物察覺,他自己雖不能動彈,卻有自甘墮落的邪修爪牙時常前來攪擾,以致我初次嘗試破界時功敗垂成,不慎被卷入迷津之中,與世隔絕。” 葉清桓撣了撣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涼颼颼地附和:“那還真是倒霉!”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慣了,尤其心氣不順時更是口無遮攔,眾人大多已見怪不怪,姜云舒無奈地掐了他一把,悄聲道:“你幾歲了?!” 葉清桓哼了聲:“我不和死人計較!” 衛(wèi)云川還好,反倒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義子衛(wèi)康臉都快綠了。 可少年還沒來得及抱不平,就聽他敬若神明的義父渾不在意地笑道:“正如你所說,我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身死,我這一生什么都經(jīng)歷過,也沒什么可不知足的了,只是想起往事還略有些遺憾。一是天道未復(fù),我之志向未酬,其二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