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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0

分卷閱讀40

    含光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沒做聲,卻很順從地開始往藏書樓里頭走。他許是病中乏力,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仿佛隨時會倒下去似的,姜云舒被他急出一腦門汗來,簡直想把人扛起來拖進去算了。

    好在總算趕在那幾個少年從水岸邊轉(zhuǎn)過來之前躲了進去。

    含光真人剛繞過第一個書柜,便渾身虛軟地跪倒在了地上,他雖消瘦,但畢竟也是個成年男子,便光是一身骨頭也有些分量,這一下子差點把姜云舒也給拖倒。

    而無漏偏逢連夜雨,正趕在這要命的時候,他又嗓子發(fā)癢似的輕輕咳嗽了幾聲,別過臉去,拿袖子墊著吐了口血。

    姜云舒眼前一黑,覺得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來什么,要是這位祖宗真在這禁地里頭弄出聲響被人揪出來,她就再也別指望查出姜沐當(dāng)年的事了,用不上盞茶工夫,怕是她就能直接被掃地出門。

    她便只好抓過含光真人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背地順著樓梯往上走,一邊走一邊深恨這消瘦的男人個子太高,實在礙事。

    不多時,那幾個少年已推門進來了。

    姜云舒也走到了樓梯的最上面一階,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身后的門上。

    她全身繃緊,眼睛緊緊盯著樓梯下方,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把身后的那扇門推開一線,像只小灰耗子似的躡手躡腳地溜了進去。

    藏書樓的一層和二層皆向姜家所有子弟開放,姜云舒瞥了眼依舊半死不活的含光真人,知道眼下情形不妙,便不打算賭那幾個熊孩子不會到二層來,而是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人帶到了三樓收藏秘典的房間。

    含光真人也不知道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咳嗽得都快斷了氣,臉上一片慘白,連嘴唇都是灰白的,唯有一雙微微低垂的眼眸愈發(fā)幽黑得嚇人。姜云舒扶他坐到地上,一錯眼見到他這副樣子,忽然就莫名地覺得有點熟悉,好像曾幾何時在見到過似的。

    她便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兩個人一點都不像,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約摸過了一刻鐘,從樓下傳來的凌亂腳步和說笑交談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那幾個少年似乎找到了所需之物,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姜云舒心神一松。

    她站起身來,盡量平靜地問道:“師尊此時好些了沒有?我那幾個族弟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若是方便的話,現(xiàn)在咱們便可以下去了?!?/br>
    含光真人卻仍半闔著眼,紋絲不動地靠著百寶閣養(yǎng)神,他間或掩口咳嗽幾聲,可見還是清醒的,但就是不開口說話。

    姜云舒被他給磨得快要背過氣去,終于忍不住把那套義正辭嚴(yán)的說辭拋了出來:“師尊或許不知,此處乃是姜家禁地,除本家之人少數(shù)子弟以外都不準(zhǔn)入內(nèi),今日雖是從權(quán),但依然是違背了族規(guī)……”

    含光真人默不作聲地聽到此處,終于敷衍地哼了一聲,那雙幽黑得仿佛能把光都吸進去的眸子微微抬起來,似笑非笑地覷著她,輕聲道:“敝帚自珍?!?/br>
    想了想,又慢吞吞地吐出句話來:“好像誰稀罕這點破爛似的,真是有出息!”

    姜云舒給氣得夠嗆,還沒說完的話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心里憤憤地想:“早知道你這個德行,就該把你扔到池子里喂魚!”

    她正在腹誹,又聽對方淡淡道:“行了,別哭喪著臉了,我問你,你把那幾根鬼釘子放哪了?”

    什么?!

    姜云舒猛地抬起頭,心臟像是漏跳了一拍,全身都血忽地一下子沖到了頭頂,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的腦子炸開!而她卻只能死死盯著含光真人,張口結(jié)舌地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21章 21

    含光真人橫了姜云舒一眼,表情十分不耐煩,好像已開始后悔自己怎么收了個蠢不可及的徒弟,好一會才又有氣無力地重問道:“問你呢,把那幾根釘子放哪了?”

    他眼皮微微一挑,譏諷道:“可別告訴我,你蠢到把那玩意隨手扔了!”

    姜云舒覺得自己有些打晃,下意識地攀住百寶閣穩(wěn)下身體。

    含光真人似乎很是膩歪她這個樣子,撐著墻慢慢地站起來,抬頭打量了一番嵌在百寶閣頂端的夜明珠,吩咐道:“你把它打開。”

    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但姜云舒卻立刻聽懂了。

    他指的是那間塵封于驚蟄館中的密室。

    姜云舒瞳孔驟然緊縮,眉鋒上挑,她并沒有依言而行,反而漸漸沉下神色,不露痕跡地往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右手也暗自捏了一個咒訣。

    仿佛有個輕輕一扯便能讓糾纏成一團的迷思都明晰起來的線頭擺在她眼前,可她卻連碰都不敢碰,寧可去相信任何退而求其次的解釋——哪怕這種解釋代表的只可能是威脅和陰謀。

    含光真人等了片刻,沒見著動靜,眼角余光輕描淡寫地掃過來,而后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嗤笑,不耐煩地催促:“等什么呢?一間破屋子罷了,里面的東西全賣了也不值兩貫錢,還怕我跟你討回來不成?”

    姜云舒一怔,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僵住,指甲戳破手心的同時,好像也有一根刺狠狠地戳進了心里。

    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說什么!……討回來?”

    “討來”和“討回來”不過一字之差,意思卻全然不同。

    姜云舒便意識到,她的自欺欺人可能終究要到了頭。

    ……竟然真的不是巧合啊。

    只不過,當(dāng)初幻境之中發(fā)生的一切,還有那些在彌留之際勉力留于紙上的字句……那個自稱為十七的男人明明應(yīng)該是世人難及的隱忍而又溫柔,怎么會變成眼下這個樣子?

    似乎看穿了她的念頭,含光真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不耐道:“怎么,沒聽說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么?你總共才跟我說過幾句話,就知道我是怎么樣的人了?”

    說著,往前逼近了一步。雖然他看起來虛弱不堪,半袖染血,但卻仍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而他只是諷刺地笑了笑,就好像曾經(jīng)司空見慣了似的,嘲弄道:“我知道了,你莫不是也被我那張臉給哄了罷,嘖嘖,怎么樣,看到我現(xiàn)在這副尊容后悔了不曾?”

    他的目光在姜云舒臉上逡巡了一圈,挑挑眉,簡短地評價:“愚不可及。”

    姜云舒腦中“轟”地一聲,方才那些涌上頭頂?shù)臒嵫徽ㄩ_,然而散落開來的卻并沒有哪怕一絲的癡迷與欣喜,反而好似全都化成了夾雜著冰碴的冷水,澆得她驟然清醒過來。

    確實,她對那個人的所有了解,也不過是短短幾句對話之上的無端猜測而已,如今,一廂情愿的猜測被現(xiàn)實否決,就好象是個溫暖而愜意的美夢被打碎了一樣,剩下的只有乏善可陳的真相。

    她的嗓子干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