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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

分卷閱讀12

    的話你要永遠記得?!?/br>
    話音到此微微一頓,像是給人一點準(zhǔn)備的余地,而隨后從他口中說出的話,一字一句沉冷如刀鋒。

    他說道:“今日這些話不可再對任何姜家人提起,在這個家里,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姜云舒的動作驀地僵住,好像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父親手心的冷意似的。

    她眼睫微顫,試探著抬起目光:“爹?”

    滿室的黑暗如有實質(zhì)地壓下來,讓人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緩了。

    姜沐的氣息清淺平緩到幾不可聞,便愈發(fā)顯得四下一片寂靜。許久,他才微微動了動手指,拂過姜云舒臉旁的碎發(fā),淡淡說道:“我不知辛夷二人如何,須得你自己留心,但川谷與石斛當(dāng)年為我所救、帶回姜家,并不算是這家里的人。石斛忠直,川谷沉穩(wěn),你若有事可與他們說?!?/br>
    姜云舒驀地想起當(dāng)初在旬陽城高聳的城墻下,姜沐曾對她說過的話。

    她有心想要問問為何他寧愿信任兩個外人,也不去相信血脈相連的親人。但還沒開口,姜沐便又說道:“若必要時,他二人可為你赴湯蹈火,不辭生死,但我希望你不會為一己之私而令他們涉入險地——這世上沒有誰是生來就該為別人效死的,他們愿意這么做,是對我的情分,不容辜負。你可記住了?”

    這話聽起來實在不對勁,比起教女,倒更像是交代遺言。

    姜云舒下意識便要打斷,卻被姜沐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嘴唇,而后繼續(xù)道:“你的兄姐都是好孩子,但好人也可能會被人利用,知道嗎?”

    他這番話便簡單了許多,顯然沒在云字輩的幾個少年身上多費心思。

    姜云舒這會被堵著嘴,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點頭。

    姜沐便頗覺安慰地柔和了眼光,嘆道:“你只需記住我方才的話。姜家的事情太過復(fù)雜,連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和你全都說明是為了你好,知道得越多,就越……”他忽然一抿唇,把最后的幾個字咽了回去。

    正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川谷清淡和煦的聲音:“四郎君,二郎請你過去一趟,說是要就明天的事情囑咐幾句?!?/br>
    話音甫落,姜沐正在梳理女兒頭發(fā)的左手突然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扯斷了幾根細軟的長發(fā)。

    姜云舒吃痛,抬頭望過去,卻見他面色冷白,毫無表情。唯有眸光微微閃爍,襯著朦朧的月色,顯出冰雪似的寒意。

    第7章 7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

    姜云舒追著姜沐的背影跑到院子里,卻立刻被迎上來的辛夷攔住,巴著她的胳膊大喊了聲“爹爹”。

    姜沐驀然頓住腳步,慢慢地回過身,嘴角往上抬了個極小的弧度,好像努力想要對她露出個微笑,但最終也未能成功,他便放棄了這徒勞的嘗試,輕輕擺了擺手,對她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不知道哪里來的云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天頂,將暗淡的月色遮掩住了大半。

    一兩點冰涼的東西隨著驟起的夜風(fēng)落下來,分不清是遲來的秋雨還是早落的碎雪。

    第二天一早,出門時便發(fā)現(xiàn)院中幾塊假山石上已薄薄地鋪了一層近乎透明的白。

    白露苑中血染似的紅葉經(jīng)了不期而至的霜雪,愈發(fā)艷麗而濃烈,像是凝固了的火焰,引得好些人專程前來觀賞。

    然而,直到霜葉落盡,許多人來了又走,其間的主人卻始終再未回來。

    這年的九月底,姜沐奉家主之命外出。

    半月后失去音訊。

    其父姜守聞訊當(dāng)即暈厥。家主姜安亦焦急難耐,立即派姜淮帶領(lǐng)分家數(shù)名族人前去搜尋,務(wù)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兩月后,正在小年那一天,姜淮等人終于返回,帶回來的,除了姜沐隨身的長劍以外,便只有一截血rou模糊的殘肢。

    姜安親自將姜云舒喚到正心堂。

    屋子四角都激發(fā)了取暖用的火元符陣,卻還是阻隔不住從門窗縫隙透進來的寒風(fēng)。

    姜云舒修行已有大半年,本不該像凡夫俗子那般畏寒,可就在這一刻,她卻覺得一身淺薄的修元竟維持不住身體的溫度。自己好像突然猝不及防地扔回了林家破敗的屋子里,每逢嚴(yán)冬,那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冷便會穿過那衰朽的門窗,打透單薄的被衾和衣裳,凍住血液,最后狠命地鉆進人的骨頭縫里去,讓人從里到外都像是被一把薄而利的刀子一寸寸割開刮爛了……

    她的目光落在姜守手里的盒子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這天真冷啊……”她有些茫然地想道。

    姜淮黯然低嘆一聲,伸手握住她瘦弱的肩,纖細的骨頭支離地戳在他手心里,脆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折斷,讓他忍不住聯(lián)想到某些瘦骨嶙峋的流浪小獸。

    他心頭發(fā)酸,小心翼翼地把姜云舒攏到懷里,柔聲安撫:“別怕,別怕,伯父會替你爹好好照顧你的!你想要什么,或是心里難受了,就來和伯父說,好不好?”

    他的話聽起來情真意切,然而卻莫名地和姜沐曾經(jīng)的囑咐重合到了一起——你若有事,可與他們說!

    姜云舒身體一僵。她忽然想起來,姜沐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川谷與石斛,是那兩個散修出身的侍者,而不是慈眉善目的家主姜安,不是常年行跡難覓的叔祖姜宋,不是眼前笨拙地試圖安慰她的姜淮,甚至也不是她嫡親的祖父姜守……

    就好像是她的父親早早就預(yù)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只能以這種隱晦的方式給她籌備下最后的一點退路。

    她突然就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粡姄沃鴽]有立刻露出異樣。

    姜淮本以為姜云舒乍然聽聞噩耗,定會失聲痛哭??沙龊跛囊饬?,過了好一會,她的肩背仍舊挺得筆直,甚至不曾在撫慰下軟化分毫,而目光更是從未離開那只散發(fā)著淡淡血氣的木盒。她尖削的下頜繃出了個近乎于鋒利的弧度,讓那張沒有表情的小臉顯出了幾分與年紀(jì)不相符的肅穆與凜冽。

    ——就好像她不是被親人環(huán)繞著,而是身處不死不休的戰(zhàn)場之中似的。

    這個錯覺在心里一閃即逝,連姜淮自己都摸不著頭緒。

    姜安也不由將目光轉(zhuǎn)向姜守,疑惑道:“這孩子是怎么了?”

    但姜守還沒來得及近前查看,姜云舒眼珠忽然木訥地動了動,緊接著,全身一震,猛地嗆出一口血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姜守霍然站起:“快來人!”他一邊喚人,一邊匆忙搶上前來,把姜淮擠到了一旁,親自探起了姜云舒的脈息。

    姜安亦連忙吩咐侍者進來照看。

    片刻,就見姜守眉頭略松,搖頭道:“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大事,像是一時悲傷過度,氣血攻心。你們——”

    他瞅見姜云舒的侍者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