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吧，夕陽西下幾時回，也不知道還能再瞅見幾回的?！?/br>
    方霏點點頭，上前去挽住老祖宗一只胳膊，攙著老態(tài)龍鐘的老婦往屋外走。

    周mama與吳mama一左一右，并肩而行，金靈取了降龍木拐杖，雙手捧著，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后，再后面，跟著幾個小丫鬟，帶著披風(fēng)糕點和酒水等物，以備不時之需。

    趙家大宅繞湖而建，分做東西兩院，西院住著二房，湖上空空蕩蕩的，沒什么看頭，東院則精致得多，湖上建著竹橋水榭，湖里也種了蓮荷，湖上綠意盎然。

    蓮塘正對著日落的方向，每到旁晚，老祖宗都會繞著竹橋走上一圈，今日也不列外，唯一的區(qū)別是身旁多了個人。

    一行人穿過竹橋，抵達了蓮塘上方的懸空水榭。

    小丫鬟們挽起水榭四周的帷幔，擺上瓜果酒水后，便退出了水榭，吳mama知道老祖宗有話想單獨與方霏說，便叫上周mama和金靈，一起退了出去，離得遠遠的，將水榭留給了老祖宗與方霏。

    正逢夕陽西下，從蓮塘水榭中望出去，殘陽橘紅的余光像是一層薄薄的紗帳，籠罩著整個蓮塘。

    水榭中央的石桌上擺放著藕粉糕，老祖宗單手執(zhí)起白玉酒壺，正要為自己斟上一杯，方霏忙伸手?jǐn)r住，“老祖宗……”

    話未完，便被打斷：“你該叫我什么？”

    方霏微怔，抬眸注視著老祖宗難得親和的面容，不禁低頭莞爾，輕聲喊道：“姨姥姥……”

    老祖宗姓肖，正是方霏母親外祖父的meimei，肖家一直人丁凋零，到了方霏外婆那一代，便沒了后人。隔著好幾層的遠親，老祖宗能在方家落難時一直關(guān)照方家，并不顧家里人的反對，執(zhí)意將方霏聘回來做重長孫媳，實屬難得。

    即便后來出了新郎換人的事，對于這個遠房姨姥姥，方霏還是心存感激的，否則，也不會同意留在趙家，更不會和她定下約定。L

    ☆、058 幺蛾子

    一輪殘陽掛在天際，橘紅色的日光照在老祖宗滿頭銀發(fā)上，襯得整張臉容光煥發(fā)，讓人一時忘卻了，其實早已垂垂老矣。

    老祖宗瞇著眼，長嘆一聲：“你還肯認我這個姨姥姥就好。”

    對面的方霏抿抿唇，低下頭，垂眸盯著自己青蔥白藕般，瘦得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細看。

    老祖宗視線越過方霏，落在水榭外的落日湖光上，淡淡地道：“上午的事我都知道了，榮昭也受了教訓(xùn)，這一頁，咱們就徹底翻過去了，打從今兒起，你們就別再針尖對麥芒了?！?/br>
    方霏淡淡地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即便方霏不再去針對他，但依著趙榮昭那又臭又硬的脾氣，能有緩和的余地？此事的癥結(jié)始終是在趙榮昭那里，他若是想不通，看不透，這一頁怕是永遠翻不過去。

    “老祖宗看得出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老祖宗伸臂過去，形似枯槁的大手握住方霏嫩白的小手，定定地望著她：“聘你回來，本是為了與榮昭相濡以沫，可天意如此，莫可奈何，雖不奢求你們還能互敬互重，但也不想見到你們針鋒相對，畢竟手心手背都是rou，傷了哪一個，老祖宗心里都不忍?！?/br>
    “他若不來犯我，我自然不會去找他麻煩?！狈仅ы抗廨p柔，人畜無害，正面對上老祖宗滿是期許的深邃眸光，笑得坦然。

    “來嘗嘗這藕粉糕吧，看你瘦了不少，可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了?！崩献孀趪@了一聲，岔開了話題。

    方霏從善如流。拿起一塊來，放進口中，入口芳香，爽口細滑，的確是當(dāng)季難得的佳品。

    趙家不同于方家，趙老太爺是辭官回鄉(xiāng)，搬遷時。府中的奴仆一個不落。全跟著回了祖籍，大廚房的廚子可都是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廚，做出來的東西。在趙家鎮(zhèn)那是頂呱呱的。

    兩人又?jǐn)⒘嗽S久閑話，直到太陽落了西山，晚風(fēng)漸起時，才回了宜寧堂。一同用了晚飯后，又陪著老祖宗扯了一陣子閑話。才回了綠玉軒。

    周mama還憋著氣，一整個下午直到晚上回了綠玉軒，都沒與方霏說過話。

    方霏知道她心里頭有氣，只做視而不見。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夜里，方霏洗漱完畢，站在風(fēng)口上。等著頭發(fā)吹干了好歇下時，周mama憋不住了。上前將風(fēng)口上的方霏拉回來，按坐在妝臺前，拿著干帕子為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fā)，悶聲道：“太夫人，不是我說你，白天那事兒確實欠妥當(dāng)……”

    “大少爺將來是趙家的男主子，現(xiàn)在有老祖宗護著，你跟他扯破了臉也沒事，可將來的日子還長著，老祖宗可護不了你一輩子的呀！”

    周mama這人是個直腸子，沒什么心眼兒，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難為她想了那么遠……

    方霏低頭笑了笑，反手拍了拍她，安撫道：“好了，下午老祖宗已經(jīng)說過我了，宋大奶奶那邊，老祖宗也會說上一聲的，不必擔(dān)心?！?/br>
    因為這些擔(dān)心，完全是杞人憂天，方霏遲早是要離開趙家的，依著老祖宗的近況來看，短期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事，定能在趕老祖宗歸天前離開趙家。所以即便和大房的人鬧得再不愉快，等離了趙家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還記得誰？

    周mama見她如此說了，也不好再說什么，反正有老祖宗出面，就沒有擺不平的事兒！

    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好聽的話還是可以傳些出去的。

    自趙榮昭挨了一頓板子后，大房的人低調(diào)了許多，處處小心謹(jǐn)慎，尤其是老祖宗那邊，宋大奶奶每日晨昏定省，連帶著方霏那邊，從不落下。

    自回來后，方霏便稱病一直臥床休養(yǎng)，家中的事，前院有趙大管事以及大老爺，后院有趙慧容，實在解決不了的，才有管事婆子過來綠玉軒請示方霏。

    家里兩位‘長輩’抱病臥床，倒是成全了宋大奶奶的美名。

    這幾日，外頭都在夸宋大奶奶重孝道，對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婆婆恭敬相待，實乃賢德。

    坐等看戲的二夫人不高興了，也開始頻繁的往東院跑，又是送湯水，又是送補品的，極其殷勤。

    歇了兩天，方霏總算是緩過來了，倒是有意再賴上幾天，可二夫人整天在她眼前晃悠，煩不勝煩，方霏索性便開始重新打理家務(wù)。

    趙慧容性子孤傲，待人不咸不淡的，也沒說什么，當(dāng)下便收拾東西回了自己的院子，將手上正處理了半拉子的家務(wù)事兒全丟還給了自己的祖母。

    方霏自小便對數(shù)字敏感，別人家的孩子幼時練字是抄三字經(jīng)，方霏則是邊幫祖母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