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發(fā)的商從謹一臉茫然，手里提著一封官銀，正是葉央剛剛付給染坊老板的。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原地等待的葉央很是好奇，按說字據(jù)已立，哪怕去找官府，她也很難讓老板改變主意，“你跟人家說什么了，才這么痛快？”

    “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啊……”商從謹很無辜地低頭，“我剛一進門，老板自己就把銀子送上來了?！?/br>
    ……強取豪奪是不對的，懷王！靠臉也不行！

    因為在邊境處發(fā)現(xiàn)了庫支小股潛入的跡象，之后的一段時間，李肅便加緊了巡視，一個月里有十五天，還親自去雁冢關(guān)視察，整個秋天里，還真有一回，于晉江源頭附近發(fā)現(xiàn)了庫支人的蹤跡。

    按照葉央之前的吩咐，晉江流往雁回長廊時，經(jīng)由雁冢關(guān)山脈的那個交匯點附近的樹木都砍了，光禿禿一片，所以藏不住人。

    那時候葉央正在午飯，桌上不少菜，還有陳娘燉的土雞，邀來管小三聶侍衛(wèi)他們一起吃，商從謹矜持地坐在旁邊，雖然很想與民同樂，但他一過去陳娘就嚇得打哆嗦，管小三也沒胃口。

    正好是糾結(jié)的時候，門外有人通報說發(fā)現(xiàn)了庫支小隊的蹤跡，葉央放下筷子拎著劍就出去了，神策軍傾巢而出，迫不及待地想拿庫支人練練手，檢驗一下這些日子訓(xùn)練的成果。

    ——當然是完勝！李校尉退居二線，將指揮的任務(wù)交給了真正的統(tǒng)帥，葉央的進步速度也是飛快。

    可惜打掃戰(zhàn)場耽擱許久，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管小三這家伙居然先溜回來，把一桌子菜，尤其是燉的土雞吃了一大半！西疆秋冬苦寒，最近這段時間，拿著銀子去東市買菜都買不到，葉央氣得拎著劍滿院子追他，雞飛狗跳，鬧哄哄的。

    因為管小三不能下手狠揍，所以她把滿腔怨氣對向了庫支人，幾次小規(guī)模交戰(zhàn)都主動請纓，帶著神策軍，配合鎮(zhèn)西軍驅(qū)逐敵人。

    這么吵吵鬧鬧，光陰如流水，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葉央很滿足。

    天氣一日賽一日的冷，在下第一場冬雪之前，庫支人似乎都像蟲子一樣蟄伏起來，一直找不到蹤跡。聽說皇帝又在查貪腐案，葉安北的大理寺卿當?shù)冒舶卜€(wěn)穩(wěn)，牢里多了幾個他曾經(jīng)的同僚。葉二郎拖著一只不大靈便的手進了禮部，據(jù)說將來要負責(zé)和北疆外的胡人打交道，也算物盡其用——武將家族出身的就算不打仗，也可以搞搞外交。紅衣師父依然沒有消息，他這個人真想躲起來，葉央滿大街去貼通緝令也抓不到。

    十月初的時候，在室外走一遭都能落一身薄霜，商從謹披著大氅來串門，進屋時帶出一陣寒氣，駕輕就熟地坐在桌旁，給自己倒熱茶喝。

    “殿下，還是我來。”聶侍衛(wèi)緊跟而入，接過了茶壺茶碗。

    屋里還沒燒起火炕，陳娘穿上厚厚的棉衣，守著打開一條縫兒的房門，用火爐子燒水，順便給葉央烤幾個地瓜吃。

    葉央?yún)s是不怕冷的，見商從謹進來只是抬頭笑了一下，眼睛很亮，就專心地剝著烤地瓜的皮，問：“你要不要吃？”

    “都行?！鄙虖闹敶鸬煤?/br>
    “陳娘，給懷王殿下拿一個過來！”葉央沖守在火爐旁的人喊了一聲，招待王爺用的是烤地瓜，真是不拘小節(jié)到了極點，“吃了我的東西，明天開戰(zhàn)，就得讓著我?！?/br>
    話雖這么說，可她一點都沒有需要人讓著的意思，咬了一口烤得像蜜一樣的地瓜。在西疆鎮(zhèn)守，每天吃的東西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樣，有一絲改善伙食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商從謹脫下大氅，里面穿的倒單薄，青色的衣衫繡了條精致的金龍，活靈活現(xiàn)幾欲從上面游走而去，他低頭看著袖口處的花紋，握緊了茶碗，“為何此番是你我分作兩營，不從鎮(zhèn)西軍借些人馬來？”

    “一回生，總不好折騰李肅將軍的人手，先用自己的兵?！比~央隨口解釋一句，抬眼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事到臨頭，商從謹還計較這些干什么。

    為了更好地訓(xùn)練將士，大祁軍中閑時總有練兵的傳統(tǒng)，包括將已有的人手分作兩隊，進行對戰(zhàn)演練。葉央同樣打算把這一套用在神策軍身上，只不過要求得更詳細些。神策軍千余人分成防守搶攻二軍，各自選一將領(lǐng)帶隊，設(shè)定好攻占某地后，戰(zhàn)爭便正式開始。

    本來葉央打算讓李校尉帶一隊，自己帶一隊，但安排下去的時候正好商從謹過來，便商量著能不能讓他領(lǐng)隊。

    商從謹沒有不答應(yīng)，可也不是很高興的模樣。無論真假，他總歸不愿和葉央為敵。不過葉央實在想看看這位王爺?shù)谋臼?，軟破硬泡讓他帶了一隊?/br>
    這事兒于是定下來，商從謹帶五百人先出發(fā)去雁冢關(guān)駐扎，葉央領(lǐng)另外五百人攻占此地。雙方都用的是未開刃的家伙，再加上初冬穿得厚，不用擔心誤傷了自己人。

    今日便是商從謹率的防守一軍出發(fā)的日子，等他們扎營完畢，葉央便會率另一軍攻擊，懷王殿下非得在臨行前跟她告?zhèn)€別。

    “又不是真的反目成仇兵戈相見，用不著擔心什么?！比~央給他吃定心丸，想拍拍肩膀以示安慰，看看自己一手的地瓜渣子，還是收了回去，“你可不能故意讓著我，越認真越好?！?/br>
    商從謹面目成熟許多，肩膀也寬了些，已經(jīng)快完成從少年到男人的過渡，此時低低地哦了一聲，“我不會故意輸給你的。”

    “那就好?！眲e看葉央現(xiàn)在悠閑，她昨夜可是做足了功夫，放心地點點頭。

    一直以來親密無間的戰(zhàn)友，突然成了對立的兩派，不止葉央，神策軍其余人也忐忑得很，忐忑中又帶了興奮，全都等著不久后的對戰(zhàn)。

    假如數(shù)年前有人跟葉央說，她日后會帶著一群大小伙子練俯臥撐，還每天跑十里路，她是不管怎樣都不信的。哪怕是回到京城，葉央當初也只想過著大小姐的生活。世事無常，有些變化來的太突然，根本不給人適應(yīng)的時間。

    商從謹只是在出發(fā)前趕過來看她一眼，說幾句話，等會兒便要領(lǐng)著防守軍出城。葉央窩在椅子里吃著烤地瓜，眼見他的背影從院中消失，耳旁也聽不見腳步聲，笑嘻嘻地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抹抹嘴巴站了起來。

    “陳娘，我走了，這幾日你又得一個人呆著，睡前關(guān)好門?！彼龘Q了一身夾棉的軍服，布料是染坊千辛萬苦，返工無數(shù)次才染出來的黃褐色，穿好軍服又在外面套上皮甲，拎起自己隨身的長劍。

    屋里燃了許久火爐，便有些煩悶。陳娘臉頰微紅，有種楚楚可憐的秀麗驚艷，把門多打開了一些透氣，轉(zhuǎn)身道：“娘子，現(xiàn)在便要走，不是說……”

    她不懂什么叫兵法軍陣，但聽葉央剛才的意思，是要等那個王爺出發(fā)扎營后，才要走的。

    “言堇駐守雁冢關(guān)，我們約定好的是他扎營后我才能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