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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將近一整年的時間葉央都是在這種情緒里度過的! 她知道將士們經歷了什么,作為當年沖在前線的精英,他們每一個人都無比深刻地見識過庫支人的兇殘,為了最大限度地牽制大祁的戰(zhàn)斗力,庫支人是不介意把婦孺俘虜綁在盾牌前當防御的。 其中或許有人親手射殺過同胞,卻對挽回勝利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在這個心理學不發(fā)達的古代,很大一部分將士患上了嚴重的戰(zhàn)后心理綜合癥,猶豫,退縮,無時無刻不沉浸在痛苦的回憶里,他們的將領死了,親人死了,頂著神策軍的名頭閑賦在西疆境內,不敢接近邊關一步,生怕噩夢重演!他們已經不再是大祁最鋒利的刀劍,利刃生銹了,有朝一日,會被更精銳的部隊所取代! 怎么能眼睜睜看她祖先創(chuàng)下的神話漸漸消失呢?出發(fā)之前,葉安北拿了一幅畫卷給她看,那是葉央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在之前,她以為葉駿將軍會更英武一些的,卻沒想到是個清俊的男人,看上去只得二十歲,意氣風發(fā)催馬揚鞭,鞭尾系著條紅綢,眼角含笑。 “你們比我更害怕!”葉央深深吸氣,似乎看著每一個人,又似乎誰都不看地把話說給自己,“你們害怕不得不再次傷害同胞,害怕庫支接著用俘虜這招逼你們就范,害怕拼盡一切力量后仍然像輸掉雁回長廊那樣輸掉雁冢關!” “但我告訴你們,我葉央不會怕!我的父母哥哥,凡是在西疆的親朋好友都死了,一個都沒活下來!我的眼里只有仇人!如果不能勝利,那就堵上一切同歸于盡!我只害怕一件事——”連天趕路少進水米,讓她的喉嚨幾乎冒出血來,眼前蒙上了一層黑霧,深深淺淺地遮擋了那些將士的臉,有一瞬間葉央什么也看不見,仍然大聲道,“我的父母兄長用死來讓我不再后退無需顧慮,我只怕辜負他們的囑托!” 若光是野蠻,庫支人還沒到那般不可戰(zhàn)勝的地步。除了殺人,葉央在九歲那年就領教過他們的手段。在破定城后俘虜老幼,逼迫他們作為第一道屏障,大祁將士若想進攻,就不得不將刀劍揮向同胞,休戰(zhàn)時還會趁夜拖來俘虜,在大祁營地周圍用極慢的方法殺死,那哀鳴慘叫成了每個士兵今生也不會忘卻的聲音。 神策軍當年人數過兩萬,如今余下的這兩千,被庫支的手段折磨成再也不能沖鋒向前的廢物。 可如今葉央來了,她告訴每一個人,你們再也不用害怕,因為能死的親人都死絕了!沒有誰能牽制住你們,除了自己! 同胞流盡了最后的血來提醒你不要后退,那為什么,還要辜負這最后的囑托呢? “老子全家都死在定城了,如今光棍一個,還怕他個球!”人群里不知姓甚名誰的人狂笑著開口,高高揚起自己的右手,“殺了庫支蠻子,以血還血!” “以血還血!” “殺盡庫支!” 聲浪陣陣,沖開營帳隔風的簾子,葉央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眼呆立在原地的李校尉,又看看身后的軍帳問:“……我是住這里,沒錯吧?” 李校尉周身一顫,虎目竟然隱隱含淚,抱拳道:“老李糊涂,竟以為將軍不欲同邱將軍匯合是貪生怕死,是我糊涂!” “都說了我不是將軍?!比~央打斷他的話,豎起一根指頭搖了搖,接著說,“不過,我的確不想現在就去支援鎮(zhèn)西軍?!?/br> ☆、第64章 天分過人潛心修武,葉央最慶幸的一件事便是她的自我約束能力極好,這些年始終沒落下功課。不過也只是“理論上”身手不凡,她一直沒機會和人交手,驗證不了。 兵法讀了挺多,可葉央就算不知道紙上談兵的故事,也聽過“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的說法。神策軍兩千有余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下棋時石頭做的棋子,她還沒有指揮經驗,怎么能不謹慎! 葉央心里沒底。 但是謹慎不代表畏縮,在得知庫支人攻破雁冢關后,葉央腦子一轉就想到了好主意,一個既能發(fā)揮作用又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的主意。確切的說,如果雙方至今還在雁冢關膠著,她的法子是派不上用場的。 怎么辦? 還是老本行,偷襲唄!這事兒她九歲的時候就干過,不陌生。 急行軍按例夜間只能休息三個時辰,夜深扎營,次日清晨便要收營出發(fā),但因為葉央的命令,神策軍上下便多了一個時辰來休養(yǎng)生息。 代掌軍的李校尉很猶豫,新來的少女執(zhí)掌全軍但無半點官職在身,到底是按普通將士對待,還是以將軍之禮對待呢?想了半天還是選擇后者,拉著副校尉和兩個親兵從主帳搬了出去,和其他人擠一擠,給葉央留下個單人的帳篷住,總不能按普通士兵的規(guī)矩讓她和九個大男人同住。 葉央在進帳篷時才想到這點,心說皇帝還算體恤他們家,沒讓葉央從新兵做起,要是她女扮男裝還好,以純女人的身份和人共住一帳怎么都說不過去。 “葉……您還不休息?”李校尉將帳內整理完畢,鋪好了厚厚的墊子,發(fā)現葉央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從帶來的包袱里拿出一張地圖借著油燈研究,忍不住出言發(fā)問。因為不能稱呼她為將軍,又不好直呼其名,李校尉說話時相當別扭。 葉央揚起臉,搖頭道:“我還不困,李校尉可先行休息,明日還有事安排給各位?!?/br> “是!”下意識大聲應答,李校尉仍是放不下心。武將家族出身的女兒體力再怎么強過普通貴女,也不似這樣強悍的……京城距這里多遠他又不是不清楚,葉央一路趕來除了換馬肯定都是在路上,明明眼底的那道血痕幾乎流淌出眼眶,可還是沒露出半分疲態(tài)。 他也不知該不該勸,只好陪著葉央研究那張西疆的地圖,時不時偷眼看她。身量很高的少女,脊背筆直挺拔,頭發(fā)亂蓬蓬的,唇上裂了一道口子,膚質細膩一眼就能瞧出她之前過的是多么安逸富足的日子,不知道能不能適應西疆的艱苦。 葉央的心思顯然也不在地圖上,手指勾勾畫畫,在泥地寫出一串誰也看不懂的符號,半晌才回神,見李校尉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正好問幾個問題:“過了晉江城才到雁冢關,現在邱老將軍是退到晉江城了?” “前方傳回的情報說尚未入城,鎮(zhèn)西軍還在城郊苦戰(zhàn),但雁冢關一開,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背姓J失敗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李校尉如實回答的聲音低澀。大祁的軍隊并不弱,為什么偏偏屢戰(zhàn)屢?。?/br> 葉央應了聲,接著沉默。 燈油燃過一半,照著她的影子隱隱綽綽,李校尉終于沉不住氣,粗噶的嗓門壓低,輕聲提醒道:“葉……您該休息了,時候不早,明日還要行軍呢?!彼€是覺得不能叫將軍很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