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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老將軍那兒好好的,什么叫就這么沒了。”血氣漸漸平穩(wěn),葉安北拿眼瞪他,卻被直直地瞪回來。 葉二郎字字擲地有聲,“那是阿爹的神策軍?!?/br> “那是圣上的神策軍!連帶整個鎮(zhèn)西軍都是圣上的!”開口時葉安北嗆了半口茶,把素胎繪蘭花的茶杯扔在桌上,硬是撐著說完了這句話才咳嗽,“咳咳,你一向沒個定性,小時候吵著要學(xué)琴,咳,不出三五日厭了便要練字,又幾日膩了還要習(xí)武……一會兒一個變。長大后不愛讀書不思功名,家里的面子也能讓你在太仆寺謀個閑職,可你如今還要變個什么!是不是家里為你鋪的路太安逸,所以才愈發(fā)隨意了?” 葉安北很少說這么多話,大理寺的任務(wù)是審訊刑獄,大部分時候,犯人的慘叫會比和人溝通的時候多,他如今和弟弟交談不帶上審犯人的語氣,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目光前視,葉二郎跪在他對面,氣勢卻隱隱高出一頭,直截了當(dāng)?shù)鼗卮穑骸斑@是最后一次求你,大哥,我要去雁冢關(guān)?!?/br> “去雁冢關(guān)……做什么?”問話的是葉央,聲音微顫,顯然已經(jīng)想明白了他們爭吵的原因。 葉安南要從軍! “阿央,你說呢?!比~二郎苦笑了一聲,甩開她來攙扶自己的手,身子搖晃了一下,“不管大哥和祖母答不答應(yīng),我都要去的。” “你再說一遍!你再給我說一遍!”葉安北滿腹詩書,對弟弟不能動刑,表達憤怒的方式也就是翻來覆去地讓他再說一次。 ……可葉二郎都說好幾次了。 所以這招威脅不怎么管用,葉安北又道:“你還記得阿爹那時候怎么說的嗎,你要讓他在地下也放不下心?” “葉家滿門,死而后已,血骨鑄就大祁邊疆,可為父私心,百年后愿在地下受祖宗斥罵,國土千萬里,咱們家不是守不住,是守不動了。士在朝堂亦可為圣上分憂,為百姓安居,不如你們幾個日后多讀些書,從了文罷……阿爹的話我始終記得?!比~二郎沉聲回答,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到最后低下頭,執(zhí)拗地看著面前那一小塊青磚地板,“從那以后咱們家三個便沒學(xué)過武,阿爹還找了不少文臣為大哥以后鋪路?!?/br> 回憶起從前,葉安北悲從中來,又摻雜著一種很無力的憤怒,“那你為什么還要如此糊涂!咱們家沒有旁支了,景州葉氏如今活著的只有五個了,你為什么還要糊涂!” “大哥,你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猛地抬頭,葉二郎目光如炬,刺進他心底最隱秘的地方,大聲回道,“若是阿爹沒有戰(zhàn)死在雁回長廊,那么你日后仕途便一帆風(fēng)順,從武將過渡到文臣的家族不是沒有!可如今阿爹已經(jīng)不能蔭蔽咱們家了!” “……我現(xiàn)在是三品朝臣?!比~安北開口,連葉央都聽得出其中的無可奈何。 葉二郎搶過話來,“是,但你一輩子可能也只是在朝中并無甚勢力的三品了!圣上念著葉家祖輩的軍功,憐憫咱家……你難道不清楚,朝臣中有幾家是靠著憐憫過日子的?若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勞,定國公府會一天比一天敗落!幾十年后大哥或許能在文臣里出頭,卻也只是或許!” 他看住葉安北,把沒說完的話送進對方心里。 自建朝起葉家便與鎮(zhèn)邊軍同在,先定國公令子嗣從文實屬無奈之舉,不如趁著還沒徹底失去軍中威信時,派個葉家子孫過去,這樣既能保住軍中地位,也能讓大哥慢慢過渡到文臣,至少別再當(dāng)個審案子的官兒了。 葉央在旁聽著,心里一驚。 二哥說的沒錯,家里青黃不接,空有個爵位不行。武將尚可憑借軍功升遷,文臣就只能熬資歷,葉安北的正三品聽起來很威風(fēng),可比較下來,在朝中卻說不上話的。 “我寧愿門前冷落,也不想你死在邊關(guān)!”葉安北主意很定,扭過頭不去看那個自小就不讓人省心的弟弟,“不出兩年西疆必有戰(zhàn)事,咱們家剛出了孝期,你還想我再穿一回白?” 葉二郎緩緩俯身,磕了個頭,“我們雖笑世家迂腐,但人家為了鞏固家底,不管獻出幾個女兒聯(lián)姻,安排幾個兒子從仕,都是毫無怨言的?!?/br> “那你就該聽我的話,別想著神策軍了!”葉安北臉頰漲紅,可話間已有一絲猶豫。 油嘴滑舌的紈绔,通常很會看人心思,葉二郎從前憑著一張嘴便橫行了整個貴族圈子,現(xiàn)在沒放過這個機會,質(zhì)問道:“那就讓這個家在你手上敗落下去?讓祖宗當(dāng)年一刀刀拼殺出的功績在你這里沒了?咱們家守成尚且不足,你還想著能有一絲富裕蔭襲子孫嗎!我去了西疆不一定會死,但我不去,定國公一定會敗!大哥,你就沒有一家之主的擔(dān)當(dāng)?想要榮華富貴,哪里能不犧牲了?讀了這許多年的書,把你的血性和決斷也一起磨沒了嗎?” 葉駿將軍死后,軍中葉家后繼無人,居安思危,葉央這一代不會顯出來,但日久天長,總有某日定國公府不再炙手可熱,不再是天下人人知曉的武將世家。 比文臣底蘊,遠不如世家大族,論軍中地位,又有心無力。 葉二郎整日沒個正形,卻太聰明。 “大哥,讓我去吧。” 末了又是一叩,葉安北看著他伏在地上,額頭貼著青磚,只覺得那溫度也涼到了自己心里。 ☆、第53章 榮華富貴,還是圖個安穩(wěn)日子,這是個問題。 有句話說的是富貴險中求,哪有不流血犧牲就得來的寵信呢?店鋪里的伙計都會拼命干活討好老板求個漲工錢,現(xiàn)在定國公府里若不甘心就這么退出一線,也得做出些犧牲才是。 文臣,熬得就是資歷,拼的就是時間,同朝為官,五十年后你比人家活得久,什么太子少保太子少師的重擔(dān),遲早會落到你頭上。 葉二郎糊涂話說了小半輩子,就清醒過一回,便叫人無話可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那種。 更痛苦的是,家里沒人能拒絕他,葉老夫人病倒,有一半是被自己氣著的,長孫和孫女在榻前照料著,對視間發(fā)現(xiàn)彼此眼里有深刻的絕望。 無能為力的絕望。 因為葉二郎選擇的路,太正確了。如果否認他,就是讓列祖列宗的心血付諸東流,如果同意……多少人埋骨沙場,葉二郎能獨善其身嗎? 進退兩難。 仲秋夜里露水凝重,風(fēng)一起,吹得人骨頭縫兒都涼。懷王府里,聶侍衛(wèi)踮著腳在長廊中穿梭,手里捧著的木匣子看不出多珍貴,但他小心翼翼地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殿下,你要的小吹箭,左邊是涂了劇毒的,見血封喉,右邊是涂了麻藥的,劃破一絲油皮,連頭牛都能麻倒。”他穩(wěn)穩(wěn)地把匣子送了過去,手不搖不晃,卻在商從謹接過時抖了一下,“殿下,當(dāng)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