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那時的母親很美麗，也很溫柔。

    教務(wù)處外面長長的走道上，我站在窗前等著母親出來。

    我的成績有點差，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從小上課總是比別人上得少，考試偶爾也會缺考，之所以能進入這所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中學(xué)，也只是金錢萬能下的一個例子。對這種用錢來買進好學(xué)校的事，一開始我會感到羞慚，但父母并不在意，漸漸地我也麻木了。

    “原來女生也有買進來的。”一句夾帶著明顯諷刺的話語傳到我的耳朵里。

    我側(cè)頭看過去，是一個相當(dāng)搶眼的男孩子，軟軟的頭發(fā)、白凈的皮膚、好看的臉蛋以及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睛。

    “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說話呀！”

    “你是聾子嗎？”見我不理，不耐煩的話一再拋來。

    事實上我只是在想著怎么回答他，可他的耐性似乎特別少。

    “你笑什么？”

    “你很吵?！蔽艺f，他的聲音雖然好聽，但當(dāng)拔高了音調(diào)叫出來時卻異常古怪。

    “你說什么？”

    這時母親從教務(wù)處出來，朝我招手，“走了?！?/br>
    我對他說了聲“再見”就向母親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葉藺，性子急，又張狂。

    往后的六年，這個叫葉藺的男孩子橫行霸道地闖入我的生活，占據(jù)了我大部分的時間以及心神。

    我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前面看著自己有些蒼白的臉。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那么我還會不會要那樣的六年？答案是否定的。

    甜蜜后的孤獨比硫酸還能腐蝕五臟六腑，所以如果能早知結(jié)局，一開始我就不會走進這局里，因為我太怕思念的折磨。

    好在，如今已不會再想念。

    “安桀，你的電話一直在響，要不要給你遞進來？”樸錚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不用，我馬上就出去。”

    收起恍如隔世的回憶，我開門出去，接過樸錚遞來的手機，七個未接來電，同一個號碼，沒有顯示姓名。正要回撥過去，手機又響了，還是這個號碼，我按下接聽鍵。

    “簡安桀?！?/br>
    果然是他，葉藺。

    “剛才為什么不接電話？”雖然沒有質(zhì)問意味，但是口氣卻聽得出來不太高興。

    “找我有事？”我不想浪費時間，既然心里早已決定不再為他介懷，彼此相安無事最好，那么如今以及往后任何的牽扯都顯得多余。

    “沒事就不能找你？”

    還是那么喜歡裝腔作勢啊……

    “不方便說話嗎？樸錚在你旁邊？”語氣柔了一些，也有幾分試探的味道。

    他問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其實沒必要，“沒事的話，我就掛了?！?/br>
    “你說什么？”

    “你敢掛試試看！簡安桀，如果你敢掛，我現(xiàn)在馬上立刻出現(xiàn)在你面前砸了你那手機！”他不再調(diào)笑，過大的怒火令我有些錯愕，雖然從一開始我就明白那陰柔的語氣下是壓抑的不滿，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歇斯底里。

    “那你想說什么？”我不再妄圖能將這通電話輕率帶過。

    電話那頭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不適當(dāng)?shù)氖Э兀氨?。”語調(diào)又恢復(fù)到先前的漫不經(jīng)心，“我還在樸錚家樓下，你能下來一下嗎？我想跟你獨談?wù)??！?/br>
    “不行。”不想再牽扯不清，而我也不擅長找理由與借口，所以干拒絕。

    “好，很好，簡安桀你總是有法子讓我覺得自己在犯賤！”沒再等我回答，電話被掛斷。

    緊握手機的手有點痛，我想起兩人分手那天他說的那些話，比冰雪更刺骨的冷言冷語。在法國的第一年，我只要想起他，就好像被人用尖刀刺入心臟。

    他說：“法國，美國，隨你去哪里，越遠越好，眼不見為凈最好！”

    我希望這句話他能自始至終地說到做到。

    第二章 風(fēng)吹散的不只是記憶

    中午的時候老同學(xué)莫家珍來電話，她是我這幾年難得還在聯(lián)系的朋友，她抱歉道：“我掙扎了半天，還是決定來負荊請罪。我是真的真的死命在抵抗，本不想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他的，但是你知道的，葉藺那人一貫陰險狠毒，他竟然笑得很‘甜美’地跟我說，如果我不把你的號碼給他，以后我的婚禮他必來砸場……總之，安桀，對不起?！?/br>
    “沒關(guān)系，反正回法國后這號碼也不會用了。”

    “就知道你最深明大義了！還有，之前給你發(fā)的短信你看到了吧，晚上七點，一起吃飯，林小迪請客。”

    林小迪是我高中時期的同桌，后來嫁到了臺灣，她的婚禮我因為在國外沒有參加，對此我始終有點愧疚，畢竟林小迪一直真心將我當(dāng)成她的摯友，而這樣的人在我的生命里是寥寥可數(shù)的。

    我跟林小迪最近的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 林小迪和莫家珍來歐洲旅游，我充當(dāng)導(dǎo)游帶她們逛了幾天。

    “她怎么來這邊了？”

    “我今天一跟小迪說你回來了，她就立馬決定買機票飛過來，大概下午五點會到。”家珍笑道，“要不是知道那女人已決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可真要以為她是同性戀看上你了呢?！?/br>
    “亂說什么?！蔽蚁肓艘幌耄詈笳f，“晚上我跟樸錚一起過去吧，我好像有點感冒了，讓他陪我過去?！?/br>
    “樸錚？我知道他，樸學(xué)長嘛，他那時候不是偶爾會來找你出去說點什么，難道你們現(xiàn)在……”

    我無可奈何道：“他是我小姨第二任老公的兒子。雖然沒血緣關(guān)系，卻是我尊重的大哥，以后別亂想了?！?/br>
    “你小姨？就是我們?nèi)シ姨m玩的時候，招待我們的那位？”

    “嗯?！睒沐P的父親過世后，小姨太過傷心，去了國外。時隔一年，我到了法國，那時候幸虧隔三岔五還能去找一下小姨，否則那種孤立無援的日子真的無法熬下去。

    晚上當(dāng)我跟樸錚來到某飯店的 VIP 包廂時，莫家珍和林小迪她們已經(jīng)在了，家珍正在吆喝著服務(wù)生倒開水，林小迪一看到我就異常激動地跑過來抱住了我，氣勢洶洶地表達了一番長久以來對我的思念之情以及怨恨之心，所謂怨恨就是為什么我回來告訴了家珍而沒告訴她。

    我說你在臺灣，跟你說了也沒用。

    “怎么沒用？”林小迪點了下站在我眼前的她，做完那動作她自己先笑了，“好了好了，不鬧了，安桀，給你介紹下我老公?！彼D(zhuǎn)身招來坐在沙發(fā)上的男子，“這是瞿魏，我老公。瞿魏，這是簡安桀，我最好的朋友。”

    我跟小迪夫妻倆也介紹了下樸錚，“我哥，樸錚。”

    林小迪笑道：“聽家珍說過了，樸學(xué)長你好你好。你們先聊著，我去幫莫家珍點菜，那家伙肯定又點了一大堆海鮮，我最恨的就是海鮮！”她說完虎虎生威地朝莫家珍走去。

    瞿魏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