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必然要找到這里的入口，重歸黑暗，重尋仙索。找到，你我同歸，找不到，你和我可能就要永遠(yuǎn)在茫茫黑暗里摸索，甚至……再次忘了一切?！?/br>
    深吸口氣，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鄭重問她：“你想清楚了？”

    既靈笑了：“哪有絕對能成的事，但如果連試都不試一下，自己先把自己嚇退了，那才真是什么都做不成?！?/br>
    沒半點(diǎn)猶豫，更別說深思熟慮，只有撲面而來的朝氣和一往無前的堅(jiān)定不移。

    譚云山終于起身，從里到外，踏實(shí)滿足：“走?！?/br>
    茅屋外，天高云淡，琉璃之光盡染山尖，像給清風(fēng)都裹上了斑斕的妝。

    譚云山幾乎可以確定了，彩光是隨著既靈而起滅的。既靈醒著，便有光，既靈睡下，則光華散盡，這是晏行的精魄，卻也曾屬于既靈，所以他們同生同息。

    譚云山將自己帶來的那截紫金索同白流雙幾截?cái)嗨鞔蚪Y(jié)相系，重新接成一條稍長的妖索，而后將妖索兩端分別綁在了他和既靈的腰上。

    既靈看著連著彼此的妖索，樂出了聲：“這是不是就叫一根繩上的螞蚱。”

    譚云山嚴(yán)肅搖頭：“這叫千里姻緣一線牽?！?/br>
    既靈發(fā)現(xiàn)自捅破了“喜歡”的那層窗戶紙后，這人就不放過任何“點(diǎn)撥”她的機(jī)會，用力極其之猛，弄得原本還會羞赧一下的她，現(xiàn)在只想一凈妖鈴敲過去。

    他說她以前總愛那樣敲他，這是所有“過往”里聽起來可信度最高的一個。

    “萬一遇上妖獸打起來，這樣會不會不太方便？”既靈撥弄一下妖索，別說，還挺結(jié)實(shí)的。

    “那也比在無盡黑暗里走散了強(qiáng)，”譚云山系緊最后一扣，狡黠挑眉，“況且晏行應(yīng)該記得這妖索的氣息，萬一真遇上危險，說不定還可以喚晏行把我們救回來?！?/br>
    既靈一言難盡地看他：“你怎么那么多心眼?！?/br>
    譚云山伸出食指輕輕搖：“說過多少遍了，這叫才思敏捷?！?/br>
    既靈一巴掌拍開他那根手指頭，然后伸手要：“匕首。”

    譚云山早準(zhǔn)備好了，立刻連同刀鞘一并遞上，畢竟兩個人現(xiàn)在要一起走了，唯一的利器當(dāng)然要給她防身。

    不料既靈只是握住刀柄，一拔，利刃出鞘，下一刻那刀尖就落到了她自己的小臂上，瞬間見紅。

    譚云山疼得一激靈，那刀就像劃他心尖上似的，連忙丟下刀鞘，空手奪白刃。

    既靈嚇一跳，幸虧持刀之手聚起得快，才沒誤傷對方，但也一身冷汗：“你干嘛？”

    譚云山才要問呢：“你在干嘛？”

    “刻你名字啊，”既靈理所當(dāng)然道，“你不是說那片漆黑虛空里忘性來得更猛嗎，我先刻上，以防萬一?！?/br>
    譚云山扶額：“那你要刻你自己的啊?！?/br>
    “我名字不是有你記著嗎，”既靈瞥一眼他小臂上仍滲著血的劃痕，一臉“你是不是傻”的嫌棄，“我當(dāng)然就要幫著記你的?！?/br>
    譚云山怔在那兒，心里悸動，先是暖，慢慢再透出甜。

    既靈趁著他精魂出竅的間隙，迅速把“譚云山”三個大字刻完，疼是疼了點(diǎn)，但踏實(shí)許多，末了把匕首放回刀鞘，本想還他，畢竟是給出去的東西，但轉(zhuǎn)念一想對方的身手……算了，反正兩個人拴在一起，還是她帶著實(shí)用性更高一點(diǎn)。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既靈到樹下同晏行道別。

    譚云山?jīng)]言語，只安靜陪著。

    樹既是晏行本體，亦是晏行精魄，從它在這山頂生根發(fā)芽開始，便應(yīng)是已決定了留在忘淵，守在這一方黑暗盡頭的桃源。

    ……

    自古下山路便比上山路更難，何況這山還無路，二人硬著頭皮往下闖，生生從白天走到黑夜，又從黑夜走到黎明，才終于在晨曦里，抵達(dá)山腳。

    既靈又累又渴，唯一慶幸的是再沒困倦，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山路走的，身體雖乏，但精神抖擻。

    譚云山比她好一些，想來是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會兒還能說笑：“我?guī)闳ズ炔??！?/br>
    既靈真的只當(dāng)他是玩笑，直到跟著他來到一處清溪草地，滿眼翠郁里，一方石桌，一盤棋，一個女子，兩盞茶。

    “姑娘，”譚云山溫和開口，“能討些茶水喝嗎？”

    青衣女子的目光離開棋盤，望向他倆，很快起身又拿過兩個茶盞，添上七分，做了個請用的手勢，雖無一語，然親切友善。

    “多謝?！奔褥`真心實(shí)意道，而后拿起茶就喝。

    喝完她才發(fā)現(xiàn)，譚云山?jīng)]動，而是看著棋盤和原本就在那兒的兩個茶盞，若有所思。

    然后她就聽見他問：“姑娘獨(dú)自下棋，為何會放兩個茶盞？”

    青衣女子淺笑開口，聲音溫婉柔和：“我在等朋友，他說從那邊的山上下來之后，會再同我下棋?！?/br>
    譚云山伸手，越過后添的兩盞，取了那原本屬于“朋友”的茶盞，一飲而盡。

    “對不住，”他在青衣女子疑惑的眼神里將茶盞放回原處，歉意道，“茶我喝了，但棋恐怕下不成了?！?/br>
    青衣女子的疑惑變成略帶訝異的恍然：“是你？”

    譚云山微笑點(diǎn)頭：“是我?！?/br>
    “抱歉，”輪到青衣女子不好意思了，“上次匆匆一別，我只來得及在竹節(jié)上記了你我對弈，沒來得及畫你?！彼鋈活D住，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奇異之事，“你記得一切？”

    “嗯，”譚云山也覺得玄妙，“什么都想起來了，再沒忘?！?/br>
    “真好?！鼻嘁屡友鄣淄赋鲂┰S羨慕。

    “青盞?！弊T云山忽然道。

    青衣女子沒聽懂：“嗯？”

    譚云山說：“你的名字，青盞?！?/br>
    青衣女子這回是真的錯愕了：“你認(rèn)得我？”

    譚云山輕輕看眼棋盤，笑：“我認(rèn)得你的殘局?！?/br>
    “若你想回去，可以和我們一起，”譚云山又道，“不過歸途漫漫，也許回得去，也許回不去?！?/br>
    青盞有些迷茫：“回哪里去？”

    譚云山：“九天仙界?！?/br>
    青盞：“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譚云山想了下，道：“仙氣繚繞，云霧騰騰，花草芬芳，逍遙愜意?！?/br>
    青盞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