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經(jīng)讓夏晚痛過三回，為了能抵清那種負(fù)罪感，郭嘉也就跟著夏晚進(jìn)了柴屋。

    屋子里堆滿了碌碡壓成軟糜的糜子桿兒，坐上去倒是軟軟和和，倆人相依偎在糜桿堆上，夏晚就靠在郭嘉肩頭，望著從破瓦檐處漏進(jìn)來的那彎明月。

    她雖是個女子，行事卻向來光明磊落，也知道很多人家的忌諱，不喜男女在自家搬弄炕上那點(diǎn)子事兒。方才在馬大娘家廚房里，她就是想征得馬大娘的同意，不過叫馬大娘給嚴(yán)辭拒絕了。

    所以，原本是想找張干干凈凈的炕，命中注定，她和郭嘉這第三夜，比前兩夜還不如，居然是在間柴房里。

    輕輕嘆了一氣，夏晚道：“原本，我覺得男人就該在外頭遮風(fēng)擋雨，女子就該紡線織布，cao持家事，天下間的夫妻都該是這個樣子?？扇魧砟阍偃⑵奘遥欢ㄓ浀枚嗯闩闼??！?/br>
    郭嘉笑了笑，忽而側(cè)首：“我們老郭家的男人沒有娶倆妻的習(xí)慣，我已經(jīng)有了妻子，不需要別的婦人?！?/br>
    夏晚低眉也在笑：“蓮姐兒懷孕了，這你是知道的。陳雁西也死了，若是娘非得你把蓮姐兒也娶了，此生照顧她，你娶是不娶？”

    “笑話……”郭嘉低嗤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月光透進(jìn)來，灑在他的臉上，側(cè)臉線條精致的，仿如雕塑一般。他長久的沉默著，似乎懷著什么沉沉的心事。

    迄今為止，夏晚都沒有勇氣當(dāng)著郭嘉的面，把吳氏已死的事情告訴他。

    畢竟女人更懂女人，夏晚可以想象得到，在自己死后，郭嘉肯定會找到郭蓮。郭蓮曾經(jīng)的丈夫陳雁西已經(jīng)死了，為了責(zé)任故，只要郭蓮提出來讓他照顧自己，或者娶自己，郭嘉應(yīng)該都會答應(yīng)的。

    他不愛她，大約也不愛郭蓮，但于他來說，婚姻和愛的關(guān)系并不大。

    夏晚也能理智的想象得到，等她死了，郭嘉肯定會再娶妻室，與別的婦人成親，她不是不能接受，但無論那個女人是誰，她都不希望是郭蓮。

    其實(shí)也是為了郭嘉好。郭蓮性子天真，沒有經(jīng)受過風(fēng)雨，沒有識人的眼光，一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那個樣子在將來很有可能會害死郭嘉。

    夏晚越想越氣，見郭嘉始終不言不語，忽而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反正無論如何，你不能娶蓮姐兒，便養(yǎng)著她也不行，把她遠(yuǎn)遠(yuǎn)兒的嫁出去我才開心?！?/br>
    畢竟郭蓮是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嫁給誰誰能要？

    在郭嘉看來，夏晚這就有點(diǎn)兒無理取鬧了。他忽而站了起來，拈著身上的糜子桿兒：“走，回屋。”

    夏晚一拽手，連忙道：“好好，我不無理取鬧了，咱不聊這個，咱再坐會兒成不成？”

    郭嘉于是又坐到了糜桿堆上。

    夏晚有滿肚子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跟郭嘉說起，哽噎許久，道：“分明你都說過，今夜無論我說什么，你都會聽著的。”

    郭嘉是想躺在炕上，躺在一個被窩里，好好聽她說話的，可不是在這柴房里。

    他道：“乖，咱們回房，今夜早點(diǎn)睡。”

    夏晚默了許久，忽而拉過郭嘉的手，在自己眼睛上摁了一摁，道：“你可知這是什么？”

    郭嘉微閉了閉眼：“眼睛?！?/br>
    “這雙眼晴里，從此之后，永遠(yuǎn)只有你一個人?！备裢鈘ou麻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月光下居然有種奇異的懾服力，那雙眸子也格外的好看，果真，里面只有他的倒影。

    她將他的手再往下挪，挪到自己的喉嚨處。

    “晚晚……咱們回房。”郭嘉要叫她給逗瘋了。

    “這顆心里，也永遠(yuǎn)只會有你一個人。”她握著他的手，重重的壓了一壓……jitui

    聽得一聲雞鳴，夏晚于沉夢中睜開眼睛，搖了搖手臂，卻發(fā)現(xiàn)混身無一處不酸無一處不痛，像叫人暴打過一回，酸沉到連坐都坐不起來。

    天此時(shí)還是黑的，她摸了一把身側(cè)，沒有人，顯然郭嘉不在。

    夏晚爬起來一把推開窗子，明月高懸，此時(shí)頂多三更，大約是月光太亮，讓公雞以為天亮了，于是亂打鳴。

    目光投到手腕上，一枚又一枚的朱砂痣，也不知何時(shí)起的，她手臂上似乎越來越多了。夏晚一把合上窗子，爬起來，借著月光替馬大娘家清掃了院子，把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了院子，于這舉目無親的邊城之中，也不知該于何處去找郭嘉。

    他連一句話都沒說，顯然在辦完事之后把她往馬大娘家的炕上一扔，就轉(zhuǎn)身走了。

    走到主帥院門口，恰好迎上梁清帶著人從院中走了出來，夏晚記得昨天夜里這人喊郭嘉叫過大爺，遂疾步攆了上來，匆匆問道：“梁將軍，可曾見過我家相公？”

    梁清急著要出戰(zhàn)，也是因?yàn)樾闹袑螒延泻抟猓銙伭艘痪洌骸白匀皇菕佅履阕吡?，還能做甚？”

    夏晚不信了：“為何？”她都沒拋下郭嘉一走了之，至少想著陪他到天亮，不相信郭嘉在行完事之后，居然會拋下自己。

    梁清原是準(zhǔn)備要走的，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折身回來，仔細(xì)盯著夏晚的臉看了許久，道：“你若看看自己的臉，就知道了?！?/br>
    昨日還嬌嫩的像朵水仙似的小姑娘，也不過轉(zhuǎn)眼之間，臉上生了很多紅痣，紅痣雖美，生的多了可就不好看了。

    夏晚找不到鏡子，也無處看自己的臉，伸手欲要一摸，卻發(fā)現(xiàn)手背上也生了許多朱砂色的痣，她明白了，大約一夜之間，她臉上也長滿了這種可怕的東西，郭嘉的毒解了，看到她成了這個樣子，拋下她一走了之了。

    她隨著準(zhǔn)備出城的士兵們一起出了城，在出城后往南一拐，卻是獨(dú)自一人去了黃河邊。

    梁清在夏晚面前撒了謊，也不知那面色嬌嫩白艷的小婦人為何一夜之間臉上會生出很多痣來，策馬疾馳了許久，終究放心不下，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直奔到黃河邊，便見夏晚站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正在解自己的衣裳。

    不過一句戲言，居然害一個良家婦人跳河，這也不是一個男子該有的行事。

    梁清策馬狂奔，一路的吼著，想把夏晚給喊回來，迎面而來的風(fēng)將他的聲音全吹到了身后。

    她解下自己那件白底紅點(diǎn)子的衣裳，和著腳上一雙布鞋一起放到地上，再往上壓了塊東西，身上唯有一件肚兜，迎著河風(fēng)，她踏水而入，就那樣走入了水中。浪花舔過，也不過轉(zhuǎn)眼之間，微黃的河面依舊暗涌，那個小婦人卻不見了。

    梁清提著馬鞭狠抽了自己了馬鞭，跳下馬，于黃河邊踢打了半晌，跪在河岸上，再抽了自己一耳光。

    一言以殺人，他不過一句戲言，就把一個女子于這世上給生生抹殺了。

    第50章

    七年后。

    金城夏季似乎除了曬就是曬，到外頭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