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相也沒了言語，垂眸靜待。

    崔淵也沒了主意，看向皇帝。

    靖康帝臉上依然喜怒不辨。

    譽(yù)親王則著急道：“皇上，梁心銘欺君之罪回頭再處置，祭典不能耽擱，否則會誤了吉時。”

    蘇相忙道：“請皇上起駕。”

    第735章 皇帝的態(tài)度

    他二人的意思很明確：這事非三言兩語能解決，眼下不是處理的時候，就讓這父子翁媳在這跪著，等祭典結(jié)束，是交于三司會審，還是怎樣，再行處置。

    說到三司會審，在場眾人都感到無比堵心：三司主官，王亨和梁心銘占了兩，這還怎么審？

    梁心銘早預(yù)料是這個結(jié)果，為了不耽擱祭典，皇上必定先入太廟祭祖，等祭典結(jié)束再來處置她。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她還是有些郁悶，要跪兩個時辰呢，她可是孕婦，冷就不說了，又冷又餓的滋味可不好受。

    正想著，就聽皇帝道：“起來吧?！?/br>
    梁心銘一怔，抬眼看向前方，正撞入靖康帝眼中，靖康帝又道：“先起來，等祭典完了再說?！?/br>
    說罷，揮手令龍輦繼續(xù)走。

    因?yàn)槁烦探?，就沒用御馬駕馭龍輦，而是八個太監(jiān)從兩旁拽著金色轡靷前行?；实垡粨]手，沈海忙喊：“起駕——”太監(jiān)們不敢怠慢，拖著就走。

    梁心銘茫然，還在想皇帝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聽王亨高聲道：“微臣叩謝皇恩！”一面伸手推她，示意她快謝恩。她疑惑問：“皇上讓咱們參加祭典？”

    王亨興奮道：“對！”

    梁心銘道：“我還能參加？”

    王亨道：“皇上是這個意思?！?/br>
    梁心銘忙高聲道：“微臣叩謝皇上！”這謝恩謝的遲了些，比王亨晚了好一會，也不知皇上可計(jì)較。

    王諫也高呼謝恩。

    前方，皇帝的龍輦已經(jīng)進(jìn)了太廟，后面群臣還沒邁步，因?yàn)樗麄兌急痪缚档鄣脑捲視灹?，比梁心銘剛才請罪還要震驚——欺君大罪，難道就這么算了？梁心銘女子之身、戴罪之身，也能進(jìn)太廟？亂了綱紀(jì)！

    蘇相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梁心銘和王亨，可惜王亨根本沒注意周圍，正小心翼翼地?cái)v扶梁心銘呢，扶著她胳膊往起托，一面低聲問她腿可涼，膝蓋可冷。

    梁心銘搖頭，心想才跪這一會子算什么，她預(yù)備至少要跪兩個時辰。一面想，一面看向周圍，不由嚇一跳。同僚們看她的目光，令她想起黑夜里曠野中被群狼環(huán)伺，一雙雙狼眼綠幽幽，恍若漂浮在空中的螢火。

    不遭人妒是庸才！

    她立功時遭人嫉妒。

    請罪時也遭人妒忌。

    那些以為梁心銘這回死定了的大臣，如金尚書等人，都一臉錯愕。等反應(yīng)過來，立刻就要抗議。然皇帝的龍輦已經(jīng)進(jìn)了太廟，他們向誰抗議？再說現(xiàn)在也不是抗議的好時機(jī)，因?yàn)榧赖渚鸵_始了；也不是地方，總不能堵在太廟門口，高呼皇上、逼皇上聽他們的諫言吧？

    不能阻止皇帝，便阻止梁心銘。

    眾人便將目光投向王家父子翁媳，卻發(fā)現(xiàn)王諫神情淡然，絲毫沒有擔(dān)心家族被兒媳連累的不安，面對眾人目光，不閃不避，渾身散發(fā)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眾人哪里還不明白，今日這一出請罪，根本是他父子策劃好的！

    再看王亨，眼中寒光閃爍，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他不是武將，殺的人卻不比趙世子少。今日誰敢動他妻子，他就要跟那人拼命，不死不休！

    再看梁心銘，官帽未摘，紫袍未除，依然是那個優(yōu)雅從容的梁大人，可是誰也不會被她優(yōu)雅的形象所蒙蔽，更不會因?yàn)樗_了女子身份就小瞧她，逼死左相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這個女人，深不可測，定有后手！

    眾人猶豫了，放棄又不甘心。

    一人不敢出頭，大家聯(lián)手。

    既聯(lián)手，便要公推領(lǐng)頭人。

    金尚書便對蘇相道：“蘇相，這如何使得？顛倒乾坤，禍亂綱常，便是玄武女將軍也不敢如此行事?！?/br>
    蘇相面色嚴(yán)峻，他正是這樣想的。

    他看向梁心銘，嚴(yán)肅道：“梁心銘，皇上襟懷寬廣，然此事太過重大，老夫奉勸你還是留在太廟外。”他說這番話毫無私心，完全是憑著一腔公心。

    不等梁心銘回答，王諫便將話頭接了過去，他瞅著蘇相淡淡道：“蘇相此言差矣?；噬狭钗覀冞M(jìn)去，說等祭典完成再說；蘇相卻令我們留下，難道我們不聽皇上的，卻要聽蘇相的？蘇相僭越了！左相前車之鑒，蘇相當(dāng)謹(jǐn)記，莫要逾越為人臣的本分?！?/br>
    這時候，他只是一個父親。

    保護(hù)子媳，當(dāng)仁不讓！

    蘇相頓時臉漲成豬肝色，憤怒道：“皇上若有失察，為人臣者當(dāng)諫言。這也是人臣的本分！”

    王諫道：“那蘇相便去對皇上諫言，卻不能越過皇上直接命令梁心銘?；噬先舨杉{蘇相諫言，自會下旨，勒令梁心銘止步于太廟前，而不是聽蘇相的命令！”

    二人都在宦海沉浮多年，懂得如何挑對方的字眼，以犀利的詞鋒，為己方爭取有利形勢。

    皇上已經(jīng)離開，如何諫言？

    蘇相懷疑皇帝是故意的，說完就走，根本不給眾臣抗議和阻攔的機(jī)會。皇帝如此維護(hù)梁心銘，到底是因?yàn)榱盒你懰⒌墓?，還是因?yàn)樗莻€美麗的女子？

    蘇相鎩羽而歸，其他人更不成氣候。

    他們只好忍下一肚子的不甘，一邊進(jìn)入太廟追龍輦，一邊彼此嘀咕“等祭典結(jié)束再說”、“本官拼死也要諫言”、“正好當(dāng)著歷代先帝的面問她罪”……

    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梁心銘不忿，趙世子就滿眼欽佩地看著她微笑；趙衡對她贊賞地點(diǎn)頭；張正和也沖她微微頷首；方無適……早護(hù)著皇帝走了，可梁心銘記得他之前看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