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比不上王亨，也是個聰慧機靈的，暗想自己并未胡作非為，做什么心慌？落在人眼里越發(fā)沒出息了。不如奮起精神，打贏這官司是一；其二，別讓人小瞧他。

    因他有功名在身，便站著回話。

    他先抱拳道：“學(xué)生王充見過大人?！?/br>
    梁心銘道：“王充，韓明、陳mama和紅豆所言可是事實？”

    王充回道：“韓明和陳mama一派胡言！紅豆所言也有出入?！本拱涯侨说脑挾疾徽J。

    梁心銘詫異道：“哦？你且說來。”

    王充見引起她注意，振奮道：“大人，學(xué)生并非去青樓尋歡，乃是被一場詩會吸引去?！?/br>
    梁心銘忙問：“什么詩會？”她以為是“梅園詩會”之類的，不是文人雅士舉辦的便是權(quán)貴舉辦的。

    王充道：“嫻女館舉辦的詩會?！?/br>
    梁心銘一怔，青樓也舉辦詩會？

    王充譏諷道：“這不過是他們的噱頭，為的是吸引文人士子前去，為他們的姑娘提高身價。當(dāng)然，其中也不乏有真才實學(xué)的，每年都有詩作流傳出來。也是學(xué)生年少輕狂，又愛湊熱鬧，便和三五好友去瞧美人作詩。”

    他說自己見紅豆姑娘清麗脫俗，不與其他風(fēng)塵女子類同，且在詩中暗含了對身世的感嘆，動了憐憫之意，想助她跳出火坑，于是才試探陳mama。

    后面所說便與紅豆相同了。

    梁心銘追問：“你贖紅豆真只是助她脫離苦海？天下有多少風(fēng)塵女子，你怎不替別人贖身？”

    王充正色道：“相逢即是緣。別人學(xué)生管不了，但紅豆姑娘確實讓學(xué)生憐惜，所以才管了這閑事，絕非為了美色。大人也知我王家，家父和家兄豈能容學(xué)生胡作非為？學(xué)生替紅豆贖身時，也與她說明此一節(jié)，從未承諾納她為妾。她如今同一個婆子過活。不信大人可讓人為她驗身，她還是清白之身，學(xué)生從未碰過她。”

    幾聲嗤笑在不同方向響起。

    梁心銘目光一掃，又沒聲了。

    梁心銘又轉(zhuǎn)向王充，問道：“如此說來，你竟是一心做好事，如今反被人訛上了？”

    王充道：“也并非一心做好事，不過是遇見了。為這，學(xué)生還從大哥那挪了些銀兩，至今欠著呢?！?/br>
    梁心銘暗贊，這小子夠機靈，這番話洗清了身上的污點，還給自己套了層光鮮的外衣。

    韓明大概沒想到，他這么久居然沒碰紅豆姑娘，神情甚為詫異；陳mama更是幾次張嘴，又不敢打斷梁心銘審問，張了又合，生恐插話被梁心銘掌嘴。

    梁心銘便轉(zhuǎn)向陳mama，道：“你們各執(zhí)一詞，本官一時也難斷真假。你可有證據(jù)證明自己？”

    陳mama見問大喜，就像開了水閘，泄出一連串的話，“大人，小婦人縱然想做好人，也要顧本啊，沒個倒貼的理兒——三千兩銀子還不夠這些年培養(yǎng)女兒的本錢呢。王少爺既然沒碰過紅豆，那更好了，就讓韓掌柜贖了去，一來紅豆終身有靠；二來小婦人也能撈回點本錢，也是我母女一場……”

    她還沒說完，先停下喘氣。

    梁心銘冷冷道：“本官問你證據(jù)！”

    誰要聽你這些爛話！

    陳mama一驚，急忙說了幾個名字，都是嫻女館的人，可做見證，證明是韓明先贖的人，“不信大人傳他們來問。”

    梁心銘并不叫傳人，卻問韓明：“你怎么說？”

    韓明忙磕了個頭，道：“大人，確是草民先贖的人。王少爺那樣家世，不便納紅豆進門，不如就讓給草民，請mama退了他的銀子。草民定當(dāng)好生與紅豆過日子。”

    這要求合情合理，表面看并未損害王充什么，但他們鬧這一場真就是為了紅豆和銀子嗎？

    梁心銘可不信。

    梁心銘再轉(zhuǎn)向紅豆，她早發(fā)現(xiàn)，那女孩子聽了陳mama一番話后，滿眼仇恨，想插嘴又忍住，似乎有其他隱情，便問她道：“紅豆姑娘，你有何話說？”。

    紅豆忽然伏地給她磕頭。

    梁心銘忙道：“姑娘有話就說，為何又磕頭？”看這情形，果然是有隱情的。

    紅豆道：“大人，小女子另有冤情，要告陳mama！”

    陳mama大吃一驚，叫道：“你……”才說了一個字，被趙子儀凌厲目光一瞪，卡住了。

    梁心銘問紅豆：“你有何冤情？”

    紅豆道：“小女子本是好人家女兒，被陳mama伙同后娘拐賣，才落到這風(fēng)塵之地。”

    梁心銘道：“你幾歲被拐賣？”

    紅豆道：“四歲?！?/br>
    梁心銘詫異道：“你還記得家鄉(xiāng)父母？”

    紅豆堅定道：“記得！小女子父親與大人乃同科進士，姓黃名沖。小女子母親……”

    “等等，”梁心銘打斷她，鄭重問，“你祖籍可是奉州河間府？你親娘已經(jīng)被你父親休棄？”

    紅豆悲聲道：“正是！”

    梁心銘怔住了。

    這個黃沖正是她的同年。

    殿試結(jié)束那晚，所有參加殿試的貢生聚集在狀元樓，吃酒慶賀。席間，梁心銘提議行酒令，誰輸了誰便說一件自己經(jīng)歷過的最窘迫的事。那黃沖說的便是他考中秀才那日，興沖沖回家告訴妻子喜訊，結(jié)果撞見妻子與情郎私會，他便寫了一紙休書，讓妻子與情郎走了。

    梁心銘當(dāng)時還贊他“黃兄真乃頂天立地的男兒！天涯何處無芳草，她既無情你便休，沒什么好羞愧的?！?/br>
    誰知今日竟遇上了他的女兒！

    梁心銘道：“如此說來，還真是故人之女。紅豆姑娘，你且將你被拐賣的經(jīng)過講來。”

    紅豆又磕頭道：“是。”

    原來，她母親并不曾與人私通，乃是父親與后娘勾搭在先，又怪她母親成親幾年沒能生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