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暗自慶幸，虧得沒讓梁心銘來，固然是怕她累，還有一層用意：心疼她懷著身子，不想讓她沾染血腥。他滿心里都是如何體貼媳婦，忘了她乃非常女子，左相在她面前撞柱身亡，她眼都沒眨一下呢。

    沈海送了膳食來，趙子儀忙令人去請王亨。一來早過了用膳時間，怕王亨扛不??；二來有他和梁心銘一起用膳，梁心銘心情也會好些，吃的也香甜。

    王亨來后，沈海先傳靖康帝旨意：將吳貴人打入冷宮，其父吏部尚書吳珪罷免職務(wù)。

    吳珪這是被女兒連累了。

    后宮和前朝息息相關(guān)，董貴妃、左貴人的教訓(xùn)就在眼前，若單單懲罰吳貴人、不免吳珪職務(wù)的話，靖康帝不放心吳珪，怕他心生怨懟；況且吏部尚書是內(nèi)閣閣臣之一，位高權(quán)重，倘若他暗中投靠白虎王，后果難料。

    王亨和梁心銘領(lǐng)旨，同時心里浮現(xiàn)一個念頭：吏部尚書出缺，朝中又該爭搶了。

    傳旨罷，沈海才吩咐擺膳食。

    在沈海心里，第一重要當(dāng)然是靖康帝；其次，朝中大臣他也得酌情應(yīng)付。朝臣中，他又比較看重趙寅、王亨等人，年輕有為、前程似錦——現(xiàn)在已經(jīng)繁花似錦了——所以王亨勞煩他安排膳食，他是很盡心的。他想著這一天出了太多的事，這膳食可得小心了，若是他自己送來，萬一出事，很難洗清嫌疑，所以他請了東方傾墨來驗(yàn)看。

    此舉讓王亨感到貼心，他最怕梁心銘吃了不干凈的東西，正惦記這件事呢，因此忙感謝道：“沈公公費(fèi)心了。到底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就是有經(jīng)驗(yàn)?！?/br>
    沈海笑得合不攏嘴，道：“二位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親賜了御膳，咱家不過跑個腿兒?！币幻嬲f，一面叫人將食盒里的菜往外端，都擺到炕桌上。

    梁心銘忙問：“這是皇上賜的？”

    沈海哈腰道：“是。這原是皇上的午膳。因董貴妃……犯婦送了午膳來，皇上便沒叫傳了。剛才聽說兩位大人尚未用膳，皇上忙讓賜給兩位大人?！?/br>
    第710章 進(jìn)入尾聲

    梁心銘仔細(xì)看時，眼前一亮。

    這些菜式對于皇家來說不算太珍貴，并非窮奢極欲，然色、香、味比市井風(fēng)味還是不同，裝菜的器皿更體現(xiàn)了皇家華麗氣象：蜜汁熊掌盛在荷葉式碧玉盤內(nèi)，蜜蠟紅和凝碧綠相襯，折射著歲月的沉淀。黃瓜、西紅柿等三個涼拌菜蔬裝在水晶碗內(nèi)，看著就冰冽清爽。五絲駝峰等熱菜則用粉彩花鳥瑞獸的碟子盛裝，溫暖喜慶?！@套瓷器梁心銘知道，是官窯出的，共有三千多件，匯集各種祥瑞圖案，這不過是其中幾件而已。另有一個一品火鍋，選用饕餮紋青銅釜熬燉，材料有山珍海味，亦有普通菜蔬……林林總總，拼了兩張炕桌才擺齊了，梁心銘看得胃口大開。

    她覺得，在市井間品嘗各類風(fēng)味飲食，吃的是民俗風(fēng)情，到皇宮當(dāng)然要體驗(yàn)皇家氣象。

    她忙朝著御書房那邊躬身拜謝皇恩：“微臣謝皇上賜御膳?！比缓笥謱ι蚝５溃骸岸嘀x公公費(fèi)心。”

    王亨也拜謝了皇恩。

    沈海忙笑道：“不敢當(dāng)大人謝?！?/br>
    當(dāng)日他誤以為梁心銘身死，他還在靈堂上大哭了一場呢，結(jié)果這位俏沒聲地進(jìn)京，把左相給扳倒了。他趨奉梁心銘固然有私心，也是真心敬服，覺得皇上有王亨和梁心銘這些能臣輔佐，必定能江山穩(wěn)固?；噬辖阶€(wěn)了，他這個總管太監(jiān)的榮華富貴也能穩(wěn)固嘛。

    當(dāng)下，他殷切地請他們用膳。

    梁心銘邀老閻王、趙子儀一起，雖在皇宮，但四人都是相熟親近的，因此席間氣氛很和諧。

    梁心銘為老閻王布菜，瞅他道：“前輩總抱怨說，晚輩不該逼你制毒，損了你神醫(yī)的招牌。眼下看來，幸虧有我逼你，這才先后兩次救了皇后。這下名聲鵲起了！再不抱怨了吧？所以說，毒也好，藥也罷，端看怎么用。用的好毒也能救人，用得不好良藥也能殺人?！?/br>
    老閻王也很開心，順著痣毛笑道：“哪有兩次？上次是安泰的功勞。若非他記性好，怎能救皇后呢?！?/br>
    王亨忙道：“真論起來，這要感謝朝云，是她背方子的時候，不認(rèn)得字，問我，我看了才記住的。朝云背方子是被前輩督促，所以還是前輩的功勞?！?/br>
    梁心銘和趙子儀同聲附和。

    老閻王被他們捧得飄飄然，加上沈海在旁湊趣，夸“神醫(yī)妙手回春”，喜得跟什么似的?？上幕首記]了，就算揪出幕后真兇，也不能慶賀，舉哀還來不及呢，所以沒有準(zhǔn)備酒，不然痛飲一場，大醉一回才暢快。

    飯罷，王亨繼續(xù)處置善后，梁心銘則以王亨的名義傳信給皇甫仁，令他在刑部收拾布置幾間屋子，四面墻都安裝玻璃鏡子，作為審訊頑固重犯時用。

    這期間，相關(guān)部門送來了他們擢升后的官服，現(xiàn)是紫色。兩人當(dāng)即換上，將宮里的事處置完畢，回稟靖康帝后，即刻出宮，連家都沒回，便趕往刑部。

    從天牢將林子程兄妹提出來。

    “讓學(xué)生來審他！”梁心銘鄭重對王亨道。

    “好?！蓖鹾嘁娝@樣鄭重，先楞了下，隨即含笑答應(yīng)，看著她滿眼欣喜，還有縱容和寵溺。

    原來他想，白虎王謀反案就要結(jié)束了，所有牽扯進(jìn)來的相關(guān)人事都已審定，只剩下白虎王尚未落網(wǎng)。平定叛亂是武將們的事，他和梁心銘在江南也曾剿過反賊，但那幾次情況特殊，真到兩軍對陣時，還需朱雀玄武統(tǒng)軍。他們是文官，就算有能力，也不能搶了武將的風(fēng)頭和功勞。因此，等這案子審結(jié)，梁心銘便可以恢復(fù)林馨兒的身份了。到時，他有把握能爭取赦免梁心銘的欺君之罪，但她想留在朝堂做官恐怕是不行了，只能回家做大少奶奶。如此一來，她為官的時間不多了，現(xiàn)在想親自審理林子程，容易理解。

    他又怎會不依從她呢？

    橫豎他就在旁邊守著。

    梁心銘確實(shí)想到這一層。

    她有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自己的為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