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見面禮。她并不稀罕禮物——從前她收禮收到手軟——她在意的是，她們對她態(tài)度的變化。她不習(xí)慣這種熱鬧中的孤獨(dú)。

    還好，嚴(yán)老太太還像以往疼她。

    嚴(yán)老太太不像其他人熱乎乎地對朝云，她也親切隨和地贊了幾句，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毛病。

    她的注意力都在扣兒身上。

    她從面前矮幾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塊點(diǎn)心，低著頭，和扣兒臉貼臉，親手喂扣兒吃?？蹆阂Я艘豢?，慢慢地抿著，眼睛還看著朝云那邊。嚴(yán)老太太低聲問：“好吃嗎？”

    扣兒不說話，只點(diǎn)點(diǎn)頭。

    嚴(yán)老太太就著她吃剩下的點(diǎn)心也咬了一口，品了品，道：“太甜了。你娘不讓你吃太甜的……”話說到一半，覺得懷里扣兒的小身子一僵，才想起不該提那個人，忙將剩下的點(diǎn)心都塞進(jìn)自己嘴里，兩手緊緊摟住扣兒。

    這親密的舉動，讓扣兒產(chǎn)生些許的安慰：外祖母還是疼她的，舅母對她好像也不錯。

    她便窩在外祖母懷里，默默看著被眾星捧月的朝云，品味著她家敗落所帶來的境遇落差。

    嚴(yán)老太太飛快地瞄了朝云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很快便換上笑臉，問惠娘：“梁夫人，老身可否帶這孩子回去？”

    惠娘歉意地回道：“這要問欽差大人，晚輩可做不得主。她父親去時將千金的重?fù)?dān)壓在她肩上，還好她福大命大完成了。欽差大人很是看重，就怕有人害她?！?/br>
    嚴(yán)老太太點(diǎn)頭道：“老身明白了?！?/br>
    一面又將扣兒摟緊些。

    朝云一早就想去看扣兒jiejie說的大桂樹，剛被人圍著認(rèn)人認(rèn)了一圈，開始還新鮮，時間一長便有些不耐煩。又見沒人理扣兒，明明這里是扣兒的家呀！她對整件事還算清楚，卻不懂世情法律，所以并不知扣兒的境況到底是怎樣，眼下她有些體會到這惡劣，不想和這些人說話了。

    她急于出去，便對扣兒擠眼睛。

    扣兒便仰面對嚴(yán)老太太道：“外祖母，我陪梁姑娘去園子里玩一會兒，帶她看桂花?！?/br>
    嚴(yán)老太太瞅了朝云一眼，又收回目光，低頭對扣兒哄道：“外面都是官兵，不能亂闖。”她一面抓著扣兒不松手，一面看向惠娘，希望惠娘不放心孩子，阻止她們出去。

    惠娘卻笑道：“去吧。小孩子沒耐心，拘在屋里悶壞了。外面天氣好，花兒也開的好，讓她們都逛去?！?/br>
    嚴(yán)老太太無法，只得松了手，面上神情卻是極為不舍得放手的，好像一刻也不能和外孫女分開。

    扣兒便道：“玩一會就回來?！?/br>
    嚴(yán)老太太忙道：“早些回來。”

    扣兒便起身，走到朝云身邊。

    朝云立即拉住她的手，“扣兒jiejie，咱們賞桂花去吧?！?/br>
    扣兒點(diǎn)點(diǎn)頭。

    嚴(yán)老太太笑對惠娘道：“想不到梁姑娘喜歡娟兒。也好，能給她做個伴兒，是她的福氣?！?/br>
    這話有些含糊不清。

    到底誰給誰做伴兒？

    誰又是有福氣的那個？

    黃夫人等人覺得，嚴(yán)老太太話中有些許的怨氣：認(rèn)為梁家善待扣兒，是拿她給朝云當(dāng)丫鬟使喚。

    惠娘卻覺得老婆子話中有話，想到梁心銘和王亨周密的布置和安排，定是敵人來者不善。這老婆子是否覺得：過了今日，朝云就要給扣兒當(dāng)丫鬟了？

    第534章 暴露隱秘

    梁家沒拿扣兒當(dāng)朝云的丫鬟，也絕不會讓朝云給別人當(dāng)丫鬟，因此惠娘裝聽不懂，笑道：“是，她們很投緣呢?！?/br>
    黃夫人見此情形，忙對女兒道：“你們也去，看著點(diǎn)兩位姑娘，她們小，別摔著了。”她見惠娘對扣兒這樣，說話便也捎帶上了扣兒，說“兩位姑娘”。

    兩位黃姑娘道：“是?！?/br>
    她們在家是得了父母囑托的，叫多親近梁縣令的夫人和女兒，一是梁家可交，二是和梁家走近了，自然也就和欽差大人走近了，和王家走近了。

    其他人也忙跟隨。

    他們也看清了這形式，也立意交結(jié)惠娘母女。和黃夫人“愛屋及烏”地對扣兒順手關(guān)照不同，這些人對扣兒便不大理睬。不是她們沒見識，而是沒人將黃夫人的話當(dāng)真，知道她不過是面子頭上的情兒，非是真要親近扣兒。謀反之罪，當(dāng)誅九族，誰敢惹這個麻煩上身？

    女孩子們便結(jié)伴出去了。

    從后門進(jìn)入花園。

    園內(nèi)菊花盛開，道旁、墻角，甚至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突然闖入視野，讓人眼前一亮。

    朝云這是走第二遍了，依然很新奇，對扣兒道：“扣兒jiejie，你家好大、好漂亮！”

    扣兒不出聲?，F(xiàn)在這兒已經(jīng)不是她家了，但她明白朝云并未看輕她，朝云一直當(dāng)這是她的家，每每說起來都是“你家你家”的，倒是剛才那些人，不把這當(dāng)她家了。她看向旁人，果然她們神情不對。

    她心里涌出一股不忿，怎么說這里也是她曾經(jīng)的家，對不對？她熟悉這里的每一寸地方。

    她一路走一路給朝云介紹園內(nèi)的花草樹木和亭臺樓閣，每一樣?xùn)|西背后都有故事。她知道它們的優(yōu)缺點(diǎn)：什么花在什么季節(jié)開，那山頂上的望月樓適合春夏秋賞月；那山坡上的陶然亭適合冬季賞雪賞梅，因?yàn)槔锩驿伭说佚垼瑝Ρ谝踩遣ＡУ?，在里面便可以看清外面景致…?/br>
    “這里原有一株瑤臺玉鳳，怎不見了？”扣兒在小溪邊停住腳，看著那微微凹陷的坑抿嘴。其實(shí)不用問，肯定被人給挖了。那些人搬東西就罷了，連花都挖。

    “被人挖了。瞧這坑。”朝云道。

    扣兒不語。

    “怎么叫瑤臺玉鳳？”朝云忙打岔。

    “是菊花，跟繡球似得，又大又圓，雪白雪白的，花瓣堆在一起……”扣兒細(xì)細(xì)地跟她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