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家常舊衣。

    夫婦倆對坐，一處吃飯。

    秦勉先撿了一個包子吃，軟綿合口，鮮而不咸，兩三口下去，一個已經(jīng)進了肚。

    “你慢點，沒人和你搶。吃得這樣快，當心不克化。”錦書見秦勉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像個孩子似的，有些好笑。

    簡單的吃完了晚飯，碗筷撤下了。兩人挽著胳膊便到小花園里溜達。錦書卻覺得秦勉今天仿佛有心事，她忍不住關(guān)切道：“是生意上有麻煩了，還是控鶴監(jiān)又尋事呢？”

    “沒呢?！鼻孛銢]有對錦書說實話，他不忍告訴秦九便是何金龍，何金龍就是余威手下一位得力的干將，而他前世的確是死于控鶴監(jiān)之手。

    看著漸漸涌過來的烏云，秦勉頓時起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慨。上一次有這樣的感慨還是遇上二叔的事，如今他只想弄明白為何控鶴監(jiān)非要他死。

    兜完兩圈，錦書便說累了要去洗澡，秦勉自然也沒攔著，他才進書房拿了一本書還沒來得及看，就見靈芝慌慌忙忙的過來通稟：“二爺，府里娘娘有事要請您過府一敘?！?/br>
    秦勉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已夜色如墨了，詫異道：“這時候？”

    “是。”

    秦勉猶豫著，錦書剛剛?cè)ハ丛?，按著以往的?guī)矩，沒一炷香的功夫錦書絕對不會出來。靈芝趕緊又說：“王府里的人正等著您，您不必等二奶奶，聽說娘娘只讓您一人過去?！?/br>
    “那走吧?！鼻孛惴畔铝藭?/br>
    他出門時瞥了一眼凈房的窗戶，窗戶紙暗黃，一點聲響也沒有。他稍稍遲疑了下，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王府的車子果然在外面等他。坐上車后，秦勉隱隱的感覺到母妃此次叫他肯定有萬分要緊的事要告訴他，說不定和他猜測的那個秘密有關(guān)。

    街市上偶爾有一兩家鋪子沒有關(guān)門，露出了微弱的燈光，那些燈光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趕車的是老王，道路是極熟悉的，所以雖然走得極快，卻一點也不顛簸。

    等到秦勉匆匆來到王府時已過了二更天了。

    重華殿后殿中的燈火還亮著，窗戶紙上映出了那個秦勉極熟悉的身影。這一刻竟然讓他想起了還是很小的時候，他偷偷的與家里的小廝跑出去玩誤了時辰，回來時也見窗戶紙上映著母妃的側(cè)影。那時候他卻是膽怯害怕的，害怕母妃會責備他。

    會不會和小時候一樣，等到他走進去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張焦急而又微怒的面龐。

    秦勉自個兒撩了青色緞子的繡簾，卻見母妃坐在炕上，正望著搖曳不定的燭火發(fā)呆，宛如一尊菩薩般，動也不動。

    “母妃！”

    齊王妃聽見了這一聲呼喊這才偏了頭，見是秦勉，點頭道：“你來了?！?/br>
    秦勉乖順的站在炕下，恭敬有加道：“這么晚了母妃叫孩兒來可是有事?！?/br>
    “你坐吧?！饼R王妃指了指炕桌的另一面對她對立的方向。

    并沒什么異狀，但卻讓秦勉極度的不安。他看了一眼炕上那個擺得整整齊齊的漳絨坐褥，便告了坐。

    齊王妃跟前并沒有擺茶碗，也沒擺書，只有一串白檀的數(shù)珠，看樣子在秦勉還沒來到之前母妃一直在念數(shù)珠。

    “二郎，我有個故事想要說給你聽?！?/br>
    秦勉神色一凜，他母妃大半夜的將他叫過來只是為了給他講故事？

    屋里靜悄悄的一片，只有跟前的紅燭在跟著搖曳。齊王妃的目光依舊定在那跳躍不住的燭火上，她神情淡然，像是一個年邁的老者在追憶著遙遠的往事，齊王妃的語氣也有些飄忽不定。

    “建業(yè)十四年三月十六，英宗皇帝龍馭上賓。四月初一遠在云南就藩的福王入京奔喪。福王進京偷偷的帶了五千的精兵，初三丑初，福王帶著五千的精兵闖入了大興宮起事。宮中有楊太后接應(yīng)，所以事情很是順利。聽人說鬧了不過一個時辰事態(tài)就平息下來了。福王占據(jù)了含元殿，又闖進了東宮，殺了東躲西藏無處安身的太子妃。不，那時候已經(jīng)是新皇后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冊封而已。福王殺戮成性，不僅殺了太子妃，還將太子妃所養(yǎng)的一干兒女全部斬盡殺絕。新皇剛剛登位不久，連年后都還來不及擬，就被福王造了反。據(jù)說福王捉到他時，先太子正藏在仙居殿的悶櫥里?！?/br>
    齊王妃的語氣聽上去倒像是很平靜的樣子，但是秦勉卻從他母妃的眼中看見了一絲痛心和憤怒。

    “母妃為何突然和我說起這事？”

    齊王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別急，故事才開始。”

    第八十二章 大白 （七更）

    齊王妃的神情越發(fā)的冷硬起來，她不在看燭火了，而是看向了面前的那串數(shù)珠，臉上籠了一層陰影。

    她繼續(xù)緩緩道來：“太子一共養(yǎng)育了四個子女，除卻與良娣所養(yǎng)的一子衣女，其余的勸是太子妃所出。可憐宮變的時候太子妃最小的那個孩子剛剛滿月。福王闖進東宮的時候早就殺紅了眼，稍有阻攔的太監(jiān)宮女全部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四個孩子自然也沒逃脫這場厄運。宮變之后的第二天，福王就大搖大擺的坐上了龍椅，當著一般老臣宣讀了英宗皇帝留下的遺詔。遺詔說要改立太子傳位給福王秦長安。這一招也不過是糊弄小孩子的戲法而已，誰不知道他威逼著內(nèi)閣老臣篡改了遺詔，不肯就范的自然也是一個死?！?/br>
    說得久了，口舌有些干渴，齊王妃下意識的舔舐了一下發(fā)干的嘴唇，秦勉忙去取了茶壺來給他母妃倒了一杯茶。

    齊王妃潤了潤嗓子，繼續(xù)道：“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太子妃身邊有一個新進宮不久的乳母十分的忠義，趁著宮廷大亂的時候竟然將那剛滿月的孩子給偷換了出來，抱著小孩兒連夜逃出了長安。福王登基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有變，也來不及追查此事。乳母帶著太子和太子妃僅有的一點骨血，吃盡了萬千的苦頭一路往東，據(jù)說她原是要帶著孩子去投奔太子的親弟弟，在閩南就藩的裕王，可是路程實在太遙遠，乳母又怕宮中的人追出來，最后一點的努力也就白費了。她帶著本無半點血緣的孩子一直到了大名府，借宿到了一寺廟里。乳母勞苦奔波，又要奶孩子，到大名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百病纏身了。那座寺廟叫蓮花寺，那天也是機緣湊巧，年輕的王爺帶著新納不久的側(cè)室到蓮花寺上香。乳母打聽到了王爺?shù)纳矸荩闾岢鲆押⒆咏唤o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