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夏又俯身親了親他，小海偷著樂了一會兒，就乖乖閉上眼。將小被子給他搭上，又叮囑房里伺候的丫鬟，讓她別吵著小海，也別留他一個，有事要走開也得留個人看著。

    安排好之后，郁夏才拿上草圖出去，她到外面會客廳的時候，張?zhí)煜枰呀?jīng)喝了半盞茶，也同郁二爺聊了不少。

    聽見有丫鬟在叫小姐，張?zhí)煜杼а垡豢矗瑏淼木褪怯粝摹?/br>
    分開還沒多少時日，再見面她變了不少，興許也有環(huán)境影響，她氣質(zhì)沉淀下來，通身溫潤，就是古宅深巷里走出來穿著繡鞋襖裙的小姐。

    這身打扮朝郁家人靠攏了很多，一臉妝還是漂亮，她逆光而來，一開始看不清楚，走近之后十分動人。

    張?zhí)煜杵鹕砗?，郁夏沒急著將圖稿遞過去，她請張?zhí)煜枳?，跟著同郁二爺打了個招呼，順著坐下。

    “爸你跟四少爺說什么呢？”

    “就問問你在榮省的事?！?/br>
    郁夏看似不經(jīng)意瞥了張?zhí)煜枰谎郏骸八纳贍斣趺凑f的？”

    “說你本事大，替永福拉了不少生意?！?/br>
    她就揚唇笑了：“當時領(lǐng)著永福的工錢，是該為東家排憂解難，也多虧四少爺好心給我一個機會，自從過去上班，我就時來運轉(zhuǎn)了?！?/br>
    張?zhí)煜枘氖艿闷穑?/br>
    “郁小姐說反了，得利的是我們百貨公司。”

    互相吹捧了兩句，郁夏伸手將圖稿遞過去：“這幾天我隨手畫了幾張，大體就是這種感覺，你看能不能做？”

    張?zhí)煜柽^來之前沒想到今天能見到圖稿，他頓了一下，才伸手去接。最上面那張是白頁，揭開之后，這套冬日洋裝就展露真顏。

    郁家是開中藥鋪的，他們見著圖稿就只知道好不好看，張?zhí)煜鑴t不同，作為百貨公司的少東家，他經(jīng)手的西服洋裝太多了，他足夠了解行情，也明白市場對高級洋裝的饑渴，看到這套圖稿難免兩眼放光。

    認識也不是一兩天了，他對郁夏的時尚品味完全肯定，正是因此，從談下合作那天，張?zhí)煜杈驮谄诖?/br>
    今天拿到的這個設(shè)計圖稿比他預(yù)想中還要出色。

    美就不用說了，她在西方流行風格上做了延伸，不是直接將爛大街的元素拼到一起，這圖稿上有很多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不僅足夠美麗，也足夠別致，還有一點，它看起來絕不便宜，只差沒明晃晃的值錢和上檔次寫在紙上。

    這些都是能哄得有錢人家太太小姐們買賬的要素。張?zhí)煜杩梢源虬闭f，只要材料沒問題手藝跟得上最大程度還原圖稿上的設(shè)計……他們一定賺錢，并且是大賺。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太太小姐們一貫舍得，她們的錢是最好騙的。

    張?zhí)煜铔_郁夏豎了個大拇指。

    “很棒，可以預(yù)見到我們要發(fā)財了?！?/br>
    郁家可以說是藥材商，但他們并不是純粹追逐利益的商人，遇上張?zhí)煜柽@么真誠坦率明晃晃把利潤擺在嘴上說的，還挺不習慣。

    不過他是在夸獎郁夏，雖然銅臭味重了一點，郁二爺聽著還是挺舒心的。

    不是能賺錢，是要發(fā)了。

    這就說明閨女畫的那些是真好，郁二爺臉色更好看些，張?zhí)煜柽€說呢，既然圖稿都到位了，他也得加快腳步，回去就準備著手制作，又問郁夏是不是不準備回榮省了？這樣的話不如把合作搬到南省來？

    郁夏想了想，回他：“這個圖稿我還沒最終確定，只是個草圖而已，哪怕確定了，制作中途可能會遇到一些問題，我們還需要商量討論甚至做一些臨時修改，能搬過來當然是最好，不過有一點，我文書是跟你簽的，別到時候你們張家另推一個負責人出來?！?/br>
    為別人做嫁衣那當然不可能。

    張?zhí)煜璺e累了不少籌碼，準備回去同他爸談?wù)?，最好能把榮省的生意交給其他兄弟，自己殺回大本營來。

    他拿著圖稿回味了一遍，想到這輕輕薄薄幾頁紙能給他換回一箱一箱的銀元，那滋味別提多美了。

    看夠了以后，他想起來問：“這陣子榮省出了件大事你聽說沒有？”

    郁夏搖頭說不知情，張?zhí)煜杈桶彦X家生意日漸衰敗，蔣家不滿意準備毀親，錢雪孤注一擲同蔣仲澤滾到一起，結(jié)果蔣家還是不認，準親家翻臉這個事說給郁夏聽了。

    “我沒親眼見過，只聽說錢太太抓爛了蔣少爺?shù)哪槨ｅX小姐從中說情，又讓她媽上門去賠罪，事情還是沒有轉(zhuǎn)圜，我出發(fā)之前，錢家就已經(jīng)完了?！?/br>
    “……錢太太娘家那頭沒幫忙？”

    張?zhí)煜璺畔聢D稿，端起茶碗喝一口，接著說：“錢太太娘家是做生意的，不過隔得遠著，遠水救不了近火?，F(xiàn)在錢家敗了，她恐怕會離開榮升回娘家去，不會回去就是徹徹底底寄人籬下，就算雙親尚在，并且疼她，日子也不會太舒坦?！?/br>
    本來也是，娘家有兄弟，有兄弟就會有嫂嫂，嫂子們能讓嫁出去的小姑回來逞威風？

    充其量就是給個遮風避雨的住處再給口飯吃，可能還會再給點錢，一定不夠過回從前體面風光的日子。

    張?zhí)煜铔]徹底點破，郁夏還是聽明白了，心說錢雪這么爭強好勝的個性，從云端狠狠跌下來，她自己都能憋屈死自己。她雖然是自個兒作死，也算是給夜鶯出了口氣吧？

    夜鶯那時因為蔣仲澤的糾纏被錢雪雇人劃花了臉，毀容破相……現(xiàn)在蔣仲澤讓錢太太撓了個大花臉，也該說是因果循環(huán)。

    才離開多長時間？榮省就出了這么多事，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也真夠精彩的。

    “前段時間蔣仲澤還去永福百貨那邊打聽你……”張?zhí)煜杳腿婚g想起這事，順口一說，才想起郁二爺就在旁邊，他后知后覺惱自己嘴快。

    剛才說到錢雪和蔣仲澤，郁二爺雖有不快，卻談不上有多深的憎惡，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或許知道錢雪因為生日會同郁夏鬧的不快，但不知道蔣仲澤就是小海的親爸爸。

    張?zhí)煜柽€在想該怎么描補，郁夏就一派淡定回問說：“找我做什么？為未婚妻求情？”

    “興許是吧，錢家敗得這么快，城里都傳遍了，說是喬二少在替你出氣，幫你打壓他們?！?/br>
    郁夏搖頭，說想太多。

    喬越本來是想給錢雪好看，結(jié)果因為小海，沒顧得上。還不只是小海，后來喬深來了郁家也找來了，事情一出接一出，哪怕這會兒他也是邊做正事邊同家里抗爭，他已經(jīng)把錢雪這個人揉成一團丟進了回收站里，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不過雖然沒做什么，喬越的確是將錢家推進深淵的關(guān)鍵。

    是因為忌憚他，怕受牽連，陸續(xù)有人同錢家劃清界限。這個勢頭一起就剎不住車，哪怕喬越什么都沒說，別人就幫他說了。

    都說錢家踢了鐵板，喬二少爺把郁夏當心肝，要替心肝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