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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走回大帳,只見藺霽站在篝火處,似乎等了很久了。 “霽公子,有事對孤說?” 藺霽揖手,“楚侯請。” 兩人進(jìn)了軍帳,桓夙親自撥了撥銅盤里的燈油,燭火幽微,藺霽聲音低沉,“楚侯,你說的,我答應(yīng)了?!?/br> 桓夙撥著燈油的手停了停,涼薄的嘴角淡淡一挑,“霽公子是看孤便要贏了,所以轉(zhuǎn)變了主意?” “是。” 桓夙又問:“原來,霽公子是個趨炎附勢之徒?” 藺霽閉了閉眼,將袖下的拳捏緊了,“只求楚侯,放過鄭國。” “孤如果要窺測天下,借鄭國打通南北,使鄭為楚國附庸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桓夙隱秘地?cái)看?,“你想錯了,孤不要天下,亦不需你們鄭國?!?/br> “大王孤高傲世,是藺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桓夙回身,“霽公子,孤要的也不是一個趨炎附勢的鄭伯,北方強(qiáng)國環(huán)伺,鄭之于楚,是天然的屏障,孤要的是一個能抵御齊秦的國家,而不是楚國的附庸。過剛易折,我楚今日能有割據(jù)一方的勢力,靠的也不是橫征暴斂,孤今日若是出頭太甚,遲早會成為秦晉齊三國的心腹大敵,楚國如今的國力孤尚且清楚,不宜與三國正面沖突。” 這一番推心置腹之言,讓藺霽終于打消了心頭最后一點(diǎn)疑慮,于是誠心誠意地俯首,“感激楚侯拳拳之心,藺霽若能有為,必定不負(fù)重托。” 亂世之中,能否存于一隅都是未知,桓夙看得清楚,在如今強(qiáng)國列之如云的天下里,誰說要統(tǒng)一天下都是妄談。 藺霽心悅誠服。 天光盛亮了,朝云飛渡,一縷縷云翳攀過縱火過后的峰巒,紫嵐流繞,宛如瀲滟清麗的霞靄。 公子民稷被套上鐐銬枷鎖,關(guān)在一個銅鐵混制的籠子里,猶如困獸,被四個士兵用長矛架著籠子拎了上來,他滿臉血污,虎吼著要從籠子里撲出來,桓夙面目冷凝,負(fù)著手靜默地等著楚國的士兵將籠子放下,一群人散開。 “桓夙!” 桓夙淡淡地看著他,“帶夫人上來?!?/br> 公子民稷一聲虎吼之后,忽然一愣,緩慢的回頭,身上套著的鎖鏈發(fā)出鏗鏗鏘鏘長長短短的錚璁聲,只見一個容顏清麗猶若白芙蕖般的女人被一群士兵帶了上來,她的眼光哀戚而鎮(zhèn)定,雪白的曲裾繡著繁復(fù)盛發(fā)的幽蘭花,如云的鬢發(fā),別著一朵清爽的白簪花。 走入敵**中,這個女人竟然不退不避,毫不露怯意。 公子民稷痛苦地嘶吼,“你要的是我,放了她!” “公子與夫人鶼鰈情深令人感嘆?!被纲磉尤坏乜粗\子里狼狽痛苦的男人,哼了一聲,“公子當(dāng)年在三王宴上,如何羞辱孤和孤死去的母后,忘了?” 說到當(dāng)日之事,公子民稷忽地瞳孔一縮,“桓夙,你要做什么!” “我殺了你!” 公子民稷掙動起來,鐵鏈將手腕磨出了兩道猩紅的傷口,他咆哮著怒吼著,額頭青筋畢露,夫人沉靜柔和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緩慢從容地跪在了他的眼前,“夫君?!?/br> “璽華,不!”公子民稷滿臉血污,用力地?fù)u頭,從牢籠中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可以!” 女人不落淚,亦不畏懼,“夫君,我是齊人,是齊國上大夫之女,絕不在楚國受辱,今日,若楚侯辱我半分,我死在夫君前頭,若楚國不辱我,我死在夫君后頭。我清白于世,絕不茍活。” 這一番話令得在場的楚地血性男兒也不禁動容,桓夙更是峻眉微收。 他仿佛看到了孟宓的影子。 他知道,若今日在籠子里的人是他,被俘虜?shù)綌硣氖撬彩沁@樣的。比誰都柔弱,比誰都固執(zhí),不開竅的傻妞。 公子民稷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有妻如璽華,夫復(fù)何求?” 女人拎了拎裙擺,鎮(zhèn)定地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目視桓夙,“今日,我們夫妻二人的性命,憑楚侯定奪?!?/br> 當(dāng)年公子民稷和公子宣拉了那個肖似他母后的女人入三王宴時,桓夙便想,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桓夙報(bào)仇,從來不畏懼時間早晚,但今日真將公子民稷和他的夫人擒到手中了,他卻并不想以牙還牙。 “孤不需要公子民稷的性命?!?/br> 他掃了牢籠一眼,負(fù)手側(cè)過身,“公子民稷,在愚蠢和狂妄這一點(diǎn)上,公子宣比你大有不如?!?/br> 猶如被戳中了脊梁骨,公子民稷躁動地拍那生銹的欄桿,“我如何,不需要你置喙,要?dú)⒁獎?,你說就是,我若是皺一下眉,也愧為齊國公子!” “孤已然說了,孤不需要你的性命,你一命,除了激起齊國的國恨,鑄下的錯,造下的業(yè),挽不回什么,即便拿來平息我楚**士的怒火都尚且不夠,孤要一具腐臭的尸身有何用?” 桓夙這淡然的口吻,似諷弄,又是漫不經(jīng)心,徹底觸怒了公子民稷,“那你要如何?” “孤要放了你?!?/br> 這句話是一個轉(zhuǎn)機(jī),不但公子民稷和璽華,就連被綁來軍中的齊國的俘虜也不禁怔然,年輕英俊的楚侯立在金色的日輝之中,宛如鍍了金光俯瞰眾生的神,此時,他說赦免誰,誰便可以回歸故里,他說殺了誰,誰便要血濺當(dāng)場。 桓夙看向璽華,“但夫人,你要留下來。” “啊——”公子民稷虎吼,“桓夙,你膽敢——” 桓夙的手從廣袖下伸出,打斷了他的咆哮之聲,見璽華夫人面露惶惑,他解釋道:“孤可以放你的夫君回齊,但你要留在楚國為質(zhì),孤需要你的夫君,做一件事?!?/br> “孤對夫人沒有綺念?!?/br> 璽華夫人方才已經(jīng)立誓,若是在楚國受辱,便立即自刎,沒有人懷疑這句話的分量,璽華也知道桓夙定是聽進(jìn)了耳中,她心下遲疑,又聽到丈夫拍打欄桿的聲音,她走到公子民稷的身邊跪下,“夫君性命為重,璽華愿在楚國為質(zhì)?!?/br> 公子民稷啞聲搖頭,“不,我不準(zhǔn)?!?/br> 當(dāng)年,他用十里紅綃迎娶臨淄第一美人,何人不羨慕他公子民稷? 長街之上意氣風(fēng)發(fā)揚(yáng)鞭打馬,滿樓紅袖招,他的眼里心里卻只有身后的新娘,他們說好了生死相依,承諾過三世白頭。怎么會到了如今這一步? 他的性命,尚且要如此柔弱的她來挽救? 桓夙皺眉,道:“比起公子民稷,孤不屑公子宣所為,若夫人愿意留在楚國為質(zhì),他日公子民稷坐上齊侯之位,孤便放夫人歸齊。” 璽華斂黛而立,“楚侯此言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