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仍然都會忍不住耳根微紅。他掩飾地低頭替孫笑重新滿了一杯，才問道，“今天您想去什么地方走走？”

    “天冷得厲害，就在這地方坐坐吧，天黑前我得趕回宮去。”孫笑往窗外看去，這皇城最貴的茶樓底層正好能望到絕大部分皇城建筑，遠(yuǎn)遠(yuǎn)地還能眺望見帝宮的一角。只這番俯視鳥瞰圖就令人心胸寬廣，一抒郁結(jié)之氣。

    段澤涵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下意識地往帝宮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滿是忌憚，“帝王最近對大人回宮的時間管得是越嚴(yán)了?！?/br>
    “時局動蕩，他有些擔(dān)心也是無可厚非的。”孫笑意有所指地說，“便是陛下自己，在那次受刺之后也沒有再離開過帝宮，這皇城之中……也不是那么安全?！?/br>
    段澤涵聽到這里，眼神一肅，壓低聲音問道，“又有亂黨？”

    孫笑不語，用手指在桌面上寫了一個“余”字。

    段澤涵在心中濾了一遍姓余的宗族能臣，然后才想到“余孽”二字，微微一驚，冒出了冷汗，“厲王仍有余黨？”

    “恐是他的舊部還要生亂?！睂O笑揉了揉額頭，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你也仔細(xì)著點(diǎn)，若是這段時間聽到異常的消息，都要立刻傳給我?！?/br>
    “是?！倍螡珊皖^應(yīng)了下來，放在腿上的手掌卻漸漸握成了個堅(jiān)定的拳頭。

    兩人自從那次去吃了面之后，關(guān)系升溫很快，幾乎每隔個幾天就會相約游皇城，雖然身后總是跟著大批明里暗里的侍衛(wèi)，段澤涵也仍然高興得有些飄飄然。

    可每次這快樂的時光都過得特別短暫。段澤涵每一次都覺得才和帝師說了沒幾句話，侍衛(wèi)首領(lǐng)就忙著上前催她回宮，好像身為帝王之師，卻一點(diǎn)點(diǎn)在宮外滯留的自由都沒有似的。

    次數(shù)越多，段澤涵越是心中生疑。他開始偷偷地觀察孫笑和雷霆鈞二人，還真被他找出了些許聯(lián)系來。

    不論出于什么原因，帝王強(qiáng)行將帝師拘在了宮中，不但剝奪了她的權(quán)力，還同時限制了她的自由。帝師之稱雖然赫赫有名，但也不過是變相的囚徒而已。

    段澤涵自從做出這個推斷之后，又留心了個把月的時間，才完全確信下來，看雷霆鈞時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他自覺自己人輕言微，救不了孫笑，因此一直在暗中琢磨著破解困局的方法，今日正好就從孫笑口中聽說了一條——厲王舊部。

    孫笑像是沒有察覺到段澤涵的心不在焉似的，又和他閑話了一會兒，便上轎回宮去了。

    段澤涵這一次沒有依依不舍地再三和她道別，而是帶著一幅沉思的表情慢慢往自己府邸的方向走去，像是在考慮什么天大的權(quán)謀似的。

    孫笑掀起簾子往后看了一眼段澤涵的背影，輕輕勾起了嘴角。

    何止是厲王舊部？在她的刻意放縱之下，厲王早就改頭換面逃出皇城，和他的舊部接上了頭，又暗中聯(lián)系了不少其他對雷霆鈞不滿的人，摩拳擦掌就等著再次發(fā)難呢。

    可光有這些在皇城之外的軍事力量并不足夠闖進(jìn)皇城、乃至逼宮。

    厲王很清楚，他還需要一個在皇城之中、有官位、而且也有地位的人來當(dāng)作他的內(nèi)應(yīng)。他不知道是孫笑救了自己，就算知道，也沒有膽子再次接觸對他擒了又放的神秘帝師。

    厲王焦頭爛額決定不了內(nèi)應(yīng)人選，再三拖延起兵的時間，等得不耐煩的孫笑最終干脆親手給他造了一個最適合不過的選擇出來——段澤涵。

    新科狀元，又是和帝師關(guān)系親密的友人，如今的勢頭也算是風(fēng)光無兩，年輕，有野心，且還對帝王心懷不滿，哪里還有比這更好的人選？

    至于段澤涵那邊，孫笑在過去的兩個月里早給他做足了不動聲色的暗示，想必自己在他心中已是被帝王囚禁起來、亟待解救的犯人了吧。

    孫笑習(xí)慣性地從袖袋里掏出黑棋摩挲了兩下，微笑起來：算算厲王的進(jìn)度，也差不多是時候落下下一枚棋子了。

    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隨身攜帶這枚棋子，獨(dú)自一人的時候時不時拿出來把玩一下，還真的培養(yǎng)出來了些手感，倒是能把戲演得更逼真了。

    兩個月的時間，心情起起落落不太平靜的人除了段澤涵還有一個，那就是雷霆鈞。

    他倒是不太在意棋子，而是對段澤涵的存在感到愈加厭煩——本來帝師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每天放在身邊，想見的時候一抬眼就能看到，可如今，帝師三天兩頭就出宮去私會那毛頭小子，每日回來時還毫不避諱地把一整天的相處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附帶一大段推崇之詞。

    雷霆鈞倒不是個不惜才之人，他也知道段澤涵確實(shí)真有才干，可此人和孫笑的關(guān)系太過密切，總讓他內(nèi)心不明不白地有些隔閡成見——憑什么這人能讓她那么開心？明明她喜歡的人是自己，結(jié)果每次到了自己身邊卻一幅收斂心神面色冷淡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暗戀的是段澤涵了！

    雷霆鈞越想越是皺眉，偏生段澤涵做事從來不出差錯，他不僅不能罰，還得秉公賞賜，怎一個憋屈了得。

    他的表情一黑，在底下陳情的幾位大臣頓時表情一緊，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陛下，藍(lán)大人回宮了?！贝筇O(jiān)進(jìn)了殿，例常上來向雷霆鈞稟報，“也先讓藍(lán)大人去您的寢宮候著用膳嗎？”

    雷霆鈞嗯了一聲，目光淡淡從眼前大臣們身上掃過，被掃到的人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第75章

    在雷霆鈞的目光威逼之下，原本還需要更久才能爭吵出結(jié)果的事情很快就達(dá)成了一致, 大臣們告退之后魚貫而出, 一個個仍然還摸著脖子心有余悸。

    陛下那眼神嚇?biāo)廊肆撕脝?！多留一秒鐘都是煎熬?/br>
    想到這里，眾人不禁對帝師又升起了崇敬之心——能天天跟這樣的帝王朝夕相對卻面不改色, 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當(dāng)然了，私底下并不是沒有人對于孫笑久居宮中頗有微詞的，但是數(shù)量并不多，并且也只流傳于私底下的交流之中，并沒有擺到明面上來, 這都是因?yàn)闆]有人領(lǐng)頭來提出質(zhì)疑。

    可現(xiàn)在沒有, 不代表以后也都不會有。

    雷霆鈞算是一天工作結(jié)束，長又慢地吐出一口氣之后，才慢慢地坐了起來, 往寢宮去了。

    孫笑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乖乖等他？段澤涵可進(jìn)不了這帝宮之中。

    雷霆鈞心情愉快地想著，示意守在殿門口的女官不要出聲，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殿門, 側(cè)身邁了進(jìn)去，沒驚動正背對著他的孫笑。他走了兩步，看到孫笑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十分認(rèn)真地低頭看著。她似乎已經(jīng)看了許久，眼神繾綣無比。

    雷霆鈞頓時皺起了眉，往前走了兩步想看清她手中的究竟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