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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人淡如菊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

分卷閱讀7

    二年中等,第三年不要變下三濫才好,我的天。

    暑假是長長的。我沒有回家,回了家這層小屋子保存不了,開學也是糟的,住得遠,天天走半小時,我吃不消。我到意大利去了一次。在南部大曬太陽,臉上變了金棕色,搽一層油,倒還好看,眼皮上的疤也就看不見了。

    隔了這么久,想起來猶有余怖——當時要真的炸瞎了眼睛,找誰算賬,想起來也難怪納梵先生吃驚,的確是險之又險,至于并發(fā)了肺炎,那更不用說了。

    羅蓮回了家,她畢業(yè)了。

    從意大利回來,日子過得很寂寞。我看了一點書,閑時到公園去走一走。

    日子真難過,在意大利買了七八個皮包,天天拿出來看,不過如此,過了這一年,人又長大了不少。現(xiàn)在死在外國,大概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了,人是這樣訓練出來的,可惜將近爐火純青的時候,西天也近矣。

    mama照例說我不肯寫信。

    將近開學的時候,我零零碎碎地買了一點衣服,換換新鮮。讀到第三年,新鮮感早已消失,有人居然放棄不讀,當傘兵去了,那小子說:“煩死了,索性到愛爾蘭去,也有點刺激?!钡俏疫€得讀下去,如果當初選了科自己喜歡的,或許好一點,現(xiàn)在硬記硬記,就不行了。

    開學第一件事是選科。

    我猶疑了一刻,選了會計與納梵先生那一科。會計容易拿分數(shù),比商業(yè)管理、經(jīng)濟好多了。然后胡亂挑了三科,一共五科,我只想讀完了回去,沒有第二件事。

    納梵先生見到我,并沒有太大的驚奇,我讀他那科讀得有味道,他是知道的。

    我們穿著白色的實驗外套,他問我要做什么功課,我說:“研究紅外線對食物的影響?!遍_玩笑的成分很大。

    他笑了。

    會計老師見了我倒嚇一跳。

    正式開課的時候,納梵先生替我計劃了一個很好的功課,我聽著他,自然而然不住口地答:“是,老師……是,老師……是,老師。”

    然后他笑了。

    我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只是他對每個學生都那么好,我有什么特別?我只不過在他一次實驗中差點炸瞎了眼睛,如此而已。

    他有時候說:“我妻子問候你,她說歡迎你來我們家過節(jié)?!彼f話的時候很隨和。

    我只說:“啊?!?/br>
    我沒有意思去別人家過節(jié),即是納梵先生家,也不去。我想只要過了這一年就好了,實際上也沒有一年了,才九個月罷了。我想,既然過得了去年,就可以再挨一年。

    上著課下著課,日子過得說快不炔,說慢不慢,一下子就冬天了。

    我做納梵先生的功課,見他比較多。同學們笑:“當心,他是有妻子的?!遍_頭我不覺得,只以為是玩笑,后來就認為他們說得太多,就特別小心不與納梵先生太親近。

    羅蓮寫信來問:“納梵先生好嗎?”

    威廉納梵。比爾納梵。

    我說他很好。我與羅蓮通著信,她是一個有趣的女孩子。

    一直說要嫁外國人,結(jié)果還是回去了,我寫信告訴她,別人誤會我與納梵先生有點奇怪的事,她回信來了,寫得很好:“現(xiàn)在年紀大了,想想也無所謂,愛上老師也很普通,到底是天天見面的人,可惜他有妻子,女兒只比你小一點……不然你就不必這么寂寞了,去巴黎都一個人?!?/br>
    我笑笑,連她都誤會了。

    有時候做完實驗,我與納梵先生一路走到停車場去,還討論著剛才的功課,在玻璃門上看見兩個人的影子,他是這么高大,我才到他耳根,他又不怕冷,仍然是西裝加一件羊毛背心,我卻帽子圍巾大衣纏得小皮球一樣,站在他旁邊,越發(fā)顯得他臨風般的瀟灑,他跟我說話,側(cè)著頭,微微彎著身子。

    我嘆一口氣。

    納梵先生常常要送我回家,我總是婉拒,推說交通擠,不同方向,走路還快一點。

    我不高興人家說閑話。

    他喜歡我,因為我是一個好學生,不是為了其他。

    當然我們也閑聊,我們大部分時間坐在實驗室里,我與他說話的機會很多。

    他常常遲到,我抄筆記等他。納梵先生越來越忙,他最近要升副校長。

    趕到的時候他總是連連地道歉。這么一個大忙人,連教課都遲到,那一陣子,天天在醫(yī)院守著我,那時間不知道是如何抽出來的。

    他有時候問我:“意大利好玩嗎?”

    “沒有法國好,”我回答。

    “每個地方是不一樣的?!彼f,“我只在美國住過一陣子,其他地方?jīng)]到過。”

    “是嗎?”我好奇,“英國人多數(shù)看不起美國?!?/br>
    “你到過?”納梵說。

    “到過?!蔽艺f。

    “我認為美國很好,我們現(xiàn)在要向他們學習了?!?/br>
    我笑,到底是科學家,民族意識不十分大,肯說這種話的英國人,恐怕只有他一個人。

    “在美國干什么?”我問他。

    “讀書。”他說。

    納梵先生很奇怪,聽說他沒有博士學位,專門讀各式各樣的碩士,聽說有三四個碩士學位。他說念博士太專了,學的范圍很窄,他不喜歡。

    這個人的見解很特別,但是我不能想象他上課的情形。他?學生?我想到了常常微笑。

    他可能并不知道同學制造的笑話,有一次我為這個生氣了。我們一大堆人坐在飯?zhí)美?,我在看功課,頭也沒抬。忽然他們推我,“喂!納梵先生找你,在叫你呢!”我連忙把筆記本子放下,站起來,“哪里?”我問。納梵先生已經(jīng)走在我面前了,我追上去問他:“找我?”他一怔。我馬上知道他不過是來買咖啡,根本沒有找我。

    我的臉慢慢紅了,連耳朵脖子都漲得熱熱的。我向他說:“對不起,我弄錯了。”

    結(jié)果我一星期沒同那幾個同學說話。

    羅蓮說過我,“你這人,人家說什么你相信什么?!?/br>
    結(jié)果在大庭廣眾之間,截住了教授,又說不出話,多少人看著?

    納梵先生知道了,笑說:“這也很平常。他們看你傻傻的,就作弄你?!?/br>
    我忽然跟他吵起來,“我不傻!誰說我傻?”

    他一怔,看著我,有點詫異。

    我勝利了,我說:“我有時候也說,‘不,老師’的?!?/br>
    他笑了,搖著頭。

    有時候我看著他,也根本說不出他吸引在什么地方,他穿的衣服是最老式的,最灰暗的,頭發(fā)與眼睛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