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說。

    在判斷怎么走出這片雪地前，云善淵先要填飽肚子。

    她有一件與魂魄相連的應(yīng)急儲物袋，只有書包大小，只能存放無生命的東西，所儲存之物不能違背不同世界間的規(guī)則。這東西聽著很雞肋，卻在此時能解了燃眉之急。她存放了黃金、干糧、水、匕首、袖箭、火折子、一套衣物、鏡子。

    這會她是先取出了袖箭綁在左小臂上。這三連發(fā)的袖箭是她精心設(shè)計(jì)制作的，而練習(xí)了幾年用左手發(fā)箭，那比右手更加出其不意。然后就拿出了干糧就著白水慢慢吃了起來，等肚子不餓了，才有力氣去思考更多的問題。

    首先是打量了這具身體一番。小女孩，大約七八歲，穿著普通，不是漢人服飾，有些像是蒙古人穿的衣服。等抹去了臉上的黑灰，從鏡中可以看到這張臉膚色白皙，雖然年紀(jì)還小，卻已足見是一個美人胚子。但是從雙手皮膚保養(yǎng)來看，她不是生在富貴之家，已留下了勞作的痕跡。

    云善淵猜測著為什么沒能得到原身的記憶，極有可能是因?yàn)樗慕枋€魂距離原主過世有一段時間了。這身體在冰雪中并未腐爛，而她的魂魄進(jìn)入軀體，又以魂魄之力滋養(yǎng)修復(fù)了身體。

    盡管沒有原主的記憶，不能判斷來到了一個什么樣的時代，但云善淵既然已經(jīng)新生，就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就沒再糾纏于原身的身份。而小女孩本也沒有留下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除了穿著的衣服，全身就沒有別的外物了。

    目前的情況是所處方位不明，沒有任何的代步工具，大雪還陸陸續(xù)續(xù)持續(xù)地下著。

    她的儲備干糧最多夠啃兩天，飲用水方面也以湊活著把雪放在水壺里化了再喝。好在練習(xí)運(yùn)行內(nèi)功，可以對抗冰雪天中引發(fā)的低溫癥。

    云善淵上輩子沒能找到解除化脈散與七步奪命丹的解藥，主要原因還是因?yàn)樗龥]有機(jī)會接觸到高深的武學(xué)。但是久病成醫(yī)，在那幾年中，她對內(nèi)力運(yùn)行、經(jīng)脈骨骼的了解已經(jīng)非常純熟。

    剛一借此身還魂，她就感知了這具身體的根骨，不能說是天賦異稟，卻也是適合習(xí)武，最關(guān)鍵是本身沒有被下過亂七八糟的藥，有一個健康的底子。

    云善淵就先盤膝打坐，試著在身體中練出氣感，將九難的那套吐納方式運(yùn)行起來。果然有個健康的底子很重要，就算不是一遍成功，可在堅(jiān)持了一個時辰后就感到體內(nèi)的氣感，雖不遠(yuǎn)不到能視風(fēng)雪為無物的境界，但能提高體質(zhì)，一時半會不會在這冰冷的天氣里被凍死。

    對比上輩子，她花了幾個月才有了氣感，就是極大的差異。

    只是在這茫茫大雪地中，有了暫時不被凍死的身體也不是長久之計(jì)。

    方圓百里，不見人蹤，更是沒有任何可做果腹之物的動物、植物存在。如果沒能在兩天內(nèi)找到對的出路，沒被凍死，那早晚也得被餓死。餓死并不是光榮的死法。

    天色暗了下來后，雪停了一會。

    云善淵根據(jù)天上的星辰分布，判斷出了何處是南方。這里是塞外，又是大雪天，往南走總比往北走能更快地見到人煙。

    在茫茫雪原中行走，因?yàn)榇笱└采w了所有其他的足跡，天地之間仿佛真的萬徑人蹤滅，只有孤身一人獨(dú)活的感覺。這種孤寂對人的意志力是很大的考驗(yàn)。

    云善淵忍受著這種孤寂感，在雪原中走了整整兩天，邊走邊默背著從前學(xué)過的文章，再想著是不是換古詩背背的時候，從遠(yuǎn)處傳來了馬蹄聲，它由遠(yuǎn)及近跑得很快。

    從腳步聲上判斷，只有一匹馬。而她很快又隱約聽到了少年的說話聲，“唉！你這馬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聽話地一個勁往前跑！”

    總算是聽到人聲了！

    云善淵極目遠(yuǎn)望，看到了一個移動的黑點(diǎn)向她而來，不多時她就看見了少年的模樣。他大概是十六七的年紀(jì)，從衣著發(fā)式來看像是明朝年間的漢人打扮，少年相貌干凈，可神色淡淡的。

    少年也看到云善淵，他也是很驚訝。雁門關(guān)外，冰天雪地，人畜無蹤，怎么會有個小姑娘獨(dú)自在此？他緊緊拉住了馬的韁繩，硬是把馬給拽停了，問到，“小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云善淵搖頭，對這個問題，她也是無解。

    少年又問，“你的長輩呢？”

    云善淵再搖頭。

    少年繼續(xù)問，“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嗎？”

    云善淵點(diǎn)頭了，“我想往南走，入關(guān)?！?/br>
    少年說到，“我也入關(guān)，你想和我一起走嗎？”

    云善淵觀察著少年，他的衣著普通，并無佩戴名貴的佩飾，能感覺出他會武，以他這個年紀(jì)來說并武功不低。此時，他問要不要一起走，而不是直接說帶她走，與他那淡淡的神情也是吻合。少年并非太過熱情的人，也不是很冷漠的人。

    要不要一起走是個好問題。因?yàn)樵粕茰Y還無從判斷這個少年的善惡，誰讓畫人畫皮難畫骨。

    可是既然在雪原中相遇了，不一起走就安全嗎？

    云善淵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管怎么樣，先離開了雪原再說。“我叫云善淵，大哥哥怎么稱呼？”

    “姬冰雁?！奔П阏f著就把云善淵帶上了馬，坐在了他的身前。

    云善淵心中一愣。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那么這少年就是‘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的姬冰雁了。

    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是好朋友，她大概聽過三人的名字。

    這證明她終于來到了真正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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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此情惟付天邊月】

    雍正三年，木歸帶著一位二十歲的少年回到了京城。

    在昔日的雍親王府，胤禛接見了兩人。

    木歸帶來了幾口大箱子，里面全都是書籍?！盎噬希葡壬苡挝餮蟾鲊?，這是她所著之書，讓奴才務(wù)必在得到了皇上登基的消息后，將它們帶回京城供皇上御覽。與奴才一起回來的是先生收的徒弟，叫云念華。”

    胤禛沒問這些書是寫的什么內(nèi)容，他悵然地看著這些箱子，用很輕的聲音問，“她是什么時候去的？”

    “十三年前，云先生在海上過世了。就奴才所知，先生出海本是為了尋找高人求藥，但尋人未果，她就轉(zhuǎn)道了西洋諸國，以求格物治國之道。

    先生說她想要找到自己劍道，即便此生不能在用劍上有所大成，可是依舊能有一顆成為強(qiáng)者的心。堅(jiān)持本心，就是她在此生悟出的道。”

    木歸說完并不敢看向胤禛，他能感到屋中彌散著幾乎讓人窒息的痛苦悲傷。

    胤禛沉默了很久，久到木歸快要承受不住這種死一般的寂靜，胤禛嘆了一口氣，“她就沒有只言片語留給朕嗎？”

    木歸多希望這幾箱子書里是有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