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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見到他,連帶著他父親。 陸風渺和蓮信坐在江面船上,夏夜清風拂過衣襟留下江水味道,一縷紅線亦是隨風飄過,被蓮信握在了掌心。適時,一個衣著樸素的魂魄站在了蓮信面前。 “大人,如今我已入土為安,勞煩大人引我去投胎吧?!蹦桥由裆嗳?,淡淡道。 “我本還疑惑為何不見你魂魄,不想你一直附在這個上面。這是……”蓮信道。 “勉清護身符上的絲線?!狈荚朴辛艘稽c點謙卑的笑意。 蓮信有些動容:“你才是你兒子的護身符不是嗎?!?/br> 芳云頷首:“無論如何那也是我兒子。他長大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對了,你既一直附身在紅線里守護你兒子,這樣說來正房并無冤魂作祟?” 陸風渺一直坐在一旁靜靜聽著,聽到這么一句,神色忽然凝重了起來。 芳云搖了搖頭:“我知道畫像上有很強的怨氣,但我不知道哪里來的?!?/br> 蓮信和陸風渺本以為是芳云或是魏氏的冤魂之前常年徘徊于此,滋長了怨氣生出了顏墨,現下卻是全部推翻了。 那么,顏墨是哪里來的,她的怨恨又是哪里來的? 墻中尸骨。 兩人應是同時想到此處,蓮信收了芳云的魂魄還附在紅線上,下意識地看了陸風渺一眼,卻見他的面色白得可怕,兩眼空洞與平時判如兩人。她有些慌了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滿是冷汗。 陸風渺咬著牙,血絲從蒼白的唇角滲了出來,他這個樣子,讓蓮信想到個奈何橋上的那個陸風渺,壓抑著瘋狂,卻又在眼睛里寫滿了痛苦。 她很好奇,這個謫仙般的醫(yī)神到底經歷了什么。 “陸風渺?!鄙徯趴粗采狭怂拇桨?,撬開他的牙關,guntang的咸腥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她感覺到了那只大手反過來將她緊緊握住。 “血是不能喝下去的?!彼哪X子里似乎閃現了這么一句話,一閃而過,但她輕輕將它講了出來。 那一刻,陸風渺終于知道自己錯了,在很多事情上,自己都像是一個混蛋,徹頭徹尾的混蛋。 第35章 情字何解 也算不得是多少年前,一重風息天上飛升來了一個小仙。接納的仙官見他著實不懂什么術法,對修道之事也是一竅不通,暗忖他是不是誤吃了什么仙丹仙果升的仙,細細打量著,確是仙骨無疑,只是仙格著實低了些。 是以那仙君也沒帶他去九重凌虛天見過天君,直接給他分配了塊地界派去做了地仙。這樣的小仙,年年都有那么幾個,地仙等階最低,往往過不了后面的天劫也就羽化了,九重天上他們這些仙格卓越的神仙自然看不上眼。 是以,陸風渺自認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行醫(yī)十數載,一向通透得很,卻莫名其妙成了個地仙。 這事轉眼一過,便是兩千余年。連凌虛天上的天君也換了一任,陸風渺兜兜轉轉,還是在人間只愿做個尋常大夫。 他一向不看重這人或是仙或是神的身份,可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是怎么當上的這個神仙。 也曾尋過命簿,也曾遍訪人間,他活過的痕跡如同湮滅的魂魄,再不能尋了。 這廂地府秦廣王殿,蓮信已將芳云的魂魄交由了鬼吏,這才聽聞孽鏡臺的孽鏡又去歷劫了。 然而周遭的鬼吏面色平淡見怪不怪的樣子,就如同見到傳說中的醫(yī)神一次又一次地跟著蓮信出入地府早已熟視無睹一般。這孽鏡化靈也有個千八百年了,歷劫無數,卻總也過不去最后那道坎,倒給他們平添了許多麻煩活計。 蓮信聽聞此處,只覺頭皮有些發(fā)麻干笑了幾下,趕緊打道回府。說來,她如今只幾百年的修行,但離天劫也不遠了,自己不比孽鏡天生靈物,她若是渡不了那劫只怕當場就給劈得魂飛魄散了。 而無妄城的小院子里,陸風渺負手看著那一池子的陰鯉。酆都最不缺的便是陰氣,這一池子黝黑鯉魚倒是肥肥胖胖長大了不少,可出水一露頭便化出了兇煞的模樣,委實算不上可愛。 蓮信覺得陸風渺近日總是不大對勁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悄悄伸手扣住了他的脈門。她不懂醫(yī)道,但那脈搏沉穩(wěn)有力,自己的心也踏實了一點。她想問問他為什么總是嘔血,又覺得他一個醫(yī)神自己是白cao了那份心。 “我沒事,”陸風渺將她冰涼的小手翻過來握在手里,“我想以后平靜了,就隨你住在這院子里。” 蓮信驀然嫣紅了面頰,卻還嘴硬:“我本想把著房子送給如翡的。” “或者,人間,天上,你想去哪里都可以?!?/br> 蓮信抿著嘴想了想,人間的確不錯,天上,說來自己都沒有去過,“天上還是算了吧,聽說天上的神仙都不是那么有人情味,也不大看得起我們地府?!?/br> “沒關系,有我在?!?/br> 蓮信第一次見到陸風渺的時候,他的樣子是那樣冷,看到了自己偏偏又裝作不存在的樣子,想來更是覺得恍若一場大夢。 “其實,能做個鬼差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以后去了哪里都沒關系。我也知道做鬼差不是個長久的打算,見得多了,真的是連情感也麻木了?!?/br> 陸風渺將蓮信額邊的一縷垂發(fā)攏至了耳后,這個小丫頭,總是讓他覺得這樣心疼。 與此同時,在二殿楚江王殿的油鍋小地獄,油煙紛擾里出現了一個襤褸佝僂的身影,此處跪著等待炸刑的鬼魂眾多,本就嚇得噤若寒蟬,一見到這個人,更是驚得下巴也要掉了。 說這是個人,委實有些勉強,若不是見他一片血rou模糊中還有一雙眼睛,真的是要誤做尸泥一堆。早先身上附著的厚厚一層白霜已經融化殆盡了,故而這人身后所行之處皆拖著長長一路血水,但逼人的寒氣仍源源不斷從他周身傾瀉。悶熱異常的油鍋地獄里此時竟是刺骨的寒冷。 如翡也不得停下了手中的笊籬,看向那人??催@形容,必是寒冰地獄來的,能凍成這幅模樣,皮rou都龜裂開綻,想來是寒冰地獄最底層的紅蓮地獄來的。先入寒冰地獄再入油鍋地獄,與阿鼻地獄又有何差?如翡輕嘆,這人生前定是十惡不赦的。 一旁的鬼吏估計也是凍得受不了了,趕緊拿著大鐵叉一把將寒冰地獄來的那人鏟進了油鍋里,鍋里滋啦一聲巨響,撕裂rou嗓的哭號撩撥著所有人的耳膜。 如翡照常揚起一勺油潑在他身上,那一聲過后也不知是他已經啞了,還是多年寒冰地獄的煎熬讓他習慣痛苦,此人并不像一般的鬼一般掙扎不止連連求饒,相反,他癱在油鍋里一雙眼睛死死望著如翡。那雙眸子并沒有因為長年的煎熬而變得渾黃,應該說,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是雙勾人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