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了，也不知是閨女還是兒子。

    兩輩子的第一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沒在，祁云心里多少是愧疚的。

    祁云踩著干燥的小道一路往上走，到了院子邊兒臉上忍不住就露出個笑來，堂屋里的人說話聲兒已經(jīng)隱約能聽見了，祁云臉上的笑越來越大，腳步也越來越快，“眉眉，我回來了！”

    祁云三兩步跑到堂屋門口，屋里原本還在說話的人頓時沒了聲響，祁云瞇著眼適應(yīng)了比較亮堂的光亮，看清堂屋里的人時頓時一驚，“媽，你怎么來了？！”

    且說兩個月前，還在懷城的凝開芳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買菜，那會兒雖然知道田山地震的事，可凝開芳也只能感慨幾句，然后把家里能捐的都給捐了。

    祁海茂跟杜山他們弄的那些事兒并沒有跟凝開芳說，不是不信任凝開芳，主要是凝開芳性子急，被人一激可能就會一時順嘴說了出去。

    這事兒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被追查到了，吃木倉子兒都有可能。

    這話還要從頭說起，當(dāng)初祁云給杜山他們說的是盡量收集物資，想要通過別的手段弄到其他地方倒賣掙大錢。

    這些東西里面還有些管制物品，非內(nèi)部人員弄不出來的那種。

    那時候杜山一心以為自家祁哥是要干大事，被祁云的大手筆震撼之后就是滿心滿眼的佩服。瞧瞧，虧他們之前掙到個千把塊錢就自以為了不起了，祁哥一出手就是幾千塊錢本錢的物資，這一賺還不得上萬??？

    于是杜山帶著兩個兄弟摩拳擦掌的找門路弄東西，就等著干一票大的，在被杜山找到求幫助之前祁海茂一丁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等杜山接到祁云的信讓他把所有東西都捐出去之后，杜山左想右想也想不出穩(wěn)妥的法子給捐出去，祁云信里也提到讓他要是有問題就去找祁海茂。

    于是杜山就拎著一兜水果找上了門，跟祁海茂單獨那么一說，卻是一瞬間把原本還淡定的祁海茂嚇出一身冷汗。

    祁海茂好不容易把這燙手山芋給送了出去，回頭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又每天都關(guān)注田山地震前線的消息。

    這一關(guān)注就關(guān)注了一個多月，等到救援行動終于沒有那么緊張之后，祁云他們這樣的志愿者小隊也有了記者跟拍采訪，于是灰頭土臉看不出臉皮啥色兒的祁云他們就被登了報，被遠在懷城的祁海茂給看見了。

    雖然那照片是黑白照，加上當(dāng)時祁云他們忙得十天半個月都沒時間也沒水洗漱，可祁海茂好歹也是當(dāng)了祁云二十年老爸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家兒子。

    這會兒祁海茂才急得拍了大腿，之前那么多東西小兒子說捐就捐了，這小子再跑去前線支援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兒了，可嘆之前他一時沒想到這上頭！

    跟祁海茂一樣一眼就認出祁云的還有凝開芳以及祁芬，他們是為震區(qū)受災(zāi)群眾心痛擔(dān)憂，可這種擔(dān)憂還是跟知道親人也在那里的焦心有些不同。

    “媽，弟妹不是十月就要生娃娃嗎？小弟不在家弟妹一個人可咋辦？”

    這會兒已經(jīng)是九月中旬了，江畫眉沒有父母叔伯，這事兒凝開芳他們都是知道的。

    祁芬這么一說，凝開芳就坐不住了，掰著手指頭一算，頓時急得不行，站起身就要去單位領(lǐng)導(dǎo)家屬樓那邊找領(lǐng)導(dǎo)開條子連夜去買車票，“畫眉年紀(jì)輕，還是頭一回生娃，男人不在旁邊可不得擔(dān)驚受怕的，說不定得提前生娃了！”

    祁海茂連忙從門口衣架上取了外套，“我跟你一起去，咱們路上商量點事，阿芬你先在家把晚飯吃了，我跟你媽晚點回來再吃?！?/br>
    祁芬哪里還吃得下飯，取了包挽了外套也跟上去，“爸媽我跟你們一起，你們一會兒拿了條子去買票，我去給媽給弟妹買點東西?！?/br>
    之前家里是打算等祁云那邊生了娃娃就給他們發(fā)電報，到時候凝開芳就請個長假過去照顧江畫眉十來天的月子，也算是教兩個年輕夫妻照顧孩子，讓兩人學(xué)著點少走些彎路，孩子也少受點罪。

    可現(xiàn)在祁云不聲不響的就跑去支援救災(zāi)去了，年輕的小媳婦大著肚皮在家還要擔(dān)心離家的男人會不會有危險，這情況要是出點意外大人孩子都沒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凝開芳才被嚇得臉都白了。

    一路上凝開芳嘀嘀咕咕的罵往日里她最心疼的小兒子，可嘴上再罵也沒說半句祁云不該去的話，因為家里有個當(dāng)兵的大兒子，凝開芳再是潑辣蠻狠也知道小兒子這種行為是偉大的是值得他們家里人驕傲的。

    在路上祁海茂直接讓凝開芳選擇早點退下來，至于留下的空缺是賣也好還是送人也好，到時候再說，“我上次發(fā)表了幾篇文章，單位想要返聘我回去帶新人?！?/br>
    這樣一來家里還是有兩個工人掙錢，而且因為祁海茂的工作是技術(shù)型的，工資還比凝開芳那個搬運膠鞋的工作工資多十來塊錢。

    凝開芳年輕的時候干活厲害，可年紀(jì)稍稍上來了就身上不利索了，總是肩膀痛腰上酸脹，祁海茂早就想讓她退下來了。

    可那會兒他這邊還沒有固定飯碗，凝開芳肯定不會答應(yīng)，現(xiàn)在收到單位的返聘意向通知，祁海茂也顧不得晚上給妻子驚喜了。

    凝開芳也琢磨著小兒子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回來的時候又是不是身體健康的，所以略微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原本的批假條變成了退職申請條。

    領(lǐng)導(dǎo)沒想到凝開芳會這么早就申退，一開始還以為凝開芳是為了讓小兒子回城，結(jié)果聽祁海茂他們一說是要去照顧即將生娃娃的小兒媳，而他們的小兒子已經(jīng)去了田山災(zāi)區(qū)支援，領(lǐng)導(dǎo)聽得感觸頗深，直接就給批了條子。

    領(lǐng)導(dǎo)還讓凝開芳安心，這條子審批下來之后也不用本人回來跑一趟了，到時候他會說明情況，讓她家屬過來幫忙辦理也一樣。

    祁云被突然出現(xiàn)在堂屋里的老媽驚了一跳站在了堂屋門口，凝開芳卻是板著臉把孩子放到兒媳懷里，上前抬手就啪啪給祁云胸口上狠狠打了幾巴掌。

    要不是看見祁云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眶都凹了，眼睛下面還有黑眼圈，凝開芳這是想要一巴掌落在祁云臉上的。

    打完了凝開芳自己又心疼的抱著祁云哭了，是真的哭出聲那種嚎啕，“我的兒啊，你個不聽話的東西，扔下你媳婦兒娃娃就跑了，救了再多人要是你媳婦娃娃沒了看你后不后悔！”

    這話可不是凝開芳危言聳聽，當(dāng)初她緊趕慢趕的趕過來，一路問著走路走到了村子里，前腳剛到江畫眉家里見到江畫眉，后腳江畫眉肚子就發(fā)作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看見當(dāng)初就相處得很好的婆婆到了，江畫眉一時緊繃的心情就那么一松，當(dāng)時腿根兒就順著流了羊水。

    凝開芳那會兒剛到水月村，啥都不知道，還是江畫眉說可以去衛(wèi)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