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工半讀，雖說辛苦，也不失為一種充實。

    總比回家好。

    喬薇拖著沉重的步伐，抬頭看了一眼自家的窗口。

    燈是亮著的。

    她心里卻沒有半點兒溫暖。

    因為她知道，這盞燈不是在等她回來。

    如果李艷在家，一開口就是問她要錢，不掏干凈誓不罷休。

    李艷口口聲聲說給女兒存著，但每當女兒提出要交學雜費、書本費或補課費時，她總是說進貨后沒錢了，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拿出來。

    “你多干兩天兼職不就有了嗎？”

    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如果是老青在家，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整個家都會被鬧得烏煙瘴氣，打罵不斷，給李艷舊傷上又添新傷。

    唯一讓喬薇覺得安慰的，就是她弟弟青洛錦的身體好多了，不像以前那么羸弱，成績也有所進步。

    除了一天比一天沉默。

    在這樣的家庭生活，別說青洛錦了，就是喬薇自個也不愛說話。

    這一回，不出例外，老青又在家。

    他最近似乎經(jīng)常往家里跑，還總給弟弟帶好吃的，李艷臉上也有了笑容，還總拉著喬薇的手說：“不要怪你爸，你爸就是脾氣急了點兒。他不動手的時候，平時還是對我們挺好的。”

    喬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四十幾歲的年紀，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過多的痕跡，皺紋深如溝壑，看上去就如六十歲一樣，一看就知道她不幸福。

    她臉上還帶著縱橫交錯的傷疤，居然能用這么欣喜的

    語氣，跟女兒說出替渣爸辯解的話來。

    喬薇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或許，每個人對于幸福的定義并不相同？

    這晚，老青在外跟狐朋狗友喝多了酒，回家之后又習慣性地對著老婆撒氣，一拳打在李艷太陽xue上，那兒頓時鼓起了一個大包，李艷當場就倒地不起了。

    太陽xue是人體的死xue，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人命。

    家里沒有手機，唯一的座機就在客廳，根本沒有機會報警。

    喬薇嚇得不輕，趕緊出面勸架，“爸爸，mama她身體不好……”

    “她身體好不好關老子屁事！大人說話，誰準你一個小孩子來插嘴了！”

    老青氣急之下，狠狠甩了喬薇一記耳光，打得她牙齒都隱隱松動了，口腔里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喬薇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肯定腫了。

    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對同學的疑問呢。

    “一個大破鞋生了個小賤貨，呸！”老青的拳頭再次落了下來?！袄献幼屇愣喙荛e事！”

    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李艷突然跳了起來，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也擋住了喬薇想要反抗的動作。

    老青的拳腳落，噼里啪啦在母女倆身上。

    喬薇被李艷死死抱住，根本動彈不得，被迫地承受渣爸的毒打。

    她焦急地掙了掙，“媽，你放開我！”

    就在這時候，小洛錦臥室的門開了。

    小洛錦飛快地跑了過來，用力地推開了老青，“你不要打我jiejie！不要打我mama！”

    “嘿，這臭小子……”老青揚起了拳頭。

    小洛錦咬著牙，淚汪汪地瞪著他?！鞍职?！”

    “媽的，真掃興！”

    老青拿過喬薇的書包，抖出了所有的東西，搜出錢全部揣在口袋里，嘀嘀咕咕出了門。

    他人一走，小洛錦近乎崩潰地抱著喬薇，“jiejie，jiejie……”

    “蠢貨，誰讓你多事的！”李艷突然甩開喬薇，歇斯底里地沖她吼，“誰讓你多事的！?。?！”

    喬薇徹底怔住了。

    老青打人專挑腦袋打，喬薇臉上、腦門上已經(jīng)腫了好幾個包，腦子也暈乎乎的。

    她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鉆到她耳朵里的聲音也都很遙遠。

    “要不是因為你，你爸的氣早消了！我也不會被打那么多下！青喬薇，麻煩下回你別再搗亂了行嗎？如果不是你，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老天爺啊，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沒用的女兒??！”

    搗亂？沒用？

    原來在母親眼里，她一直都是在搗亂，她一直都很沒用啊。

    她永遠都是那個不乖不聽話的孩子，全世界都是對的，只有她一個人錯。

    喬薇麻木地點點頭，“好?！?/br>
    她看向小洛錦，聲音很低。

    “洛錦，現(xiàn)在……你還覺得他是個好爸爸嗎？”

    小洛錦一直在哭，一會搖搖頭，一會又點點頭，胡亂地回答：“jiejie，我只有一個爸爸，我們都只有一個爸爸啊?！?/br>
    喬薇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眼底一片冰冷，“所以，無論他做什么，你們都會無條件地原諒他，對不對？所有阻礙你們闔家團圓的人，都是壞人，對不對？”

    “jiejie，你在說什么……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難道不好嗎？”

    第406章 竹外烏梅三兩只（二十六）

    團圓？

    本來就是殘破不堪的家庭，卻硬要打碎了銀牙和血往肚子里吞，忍氣吞聲地消磨自己，縱容對方施暴，使得表面看上去是一個完整的圓。

    這樣的生活，就是他們想要的嗎？

    喬薇忽而想笑。

    那她在這里糾結半天，還有什么意義呢？

    “jiejie，jiejie你怎么了？”小洛錦的眼淚流進了她的脖子里，暖暖的，“jiejie你別嚇我，你的表情好可怕……”

    喬薇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我出去走走?！?/br>
    就當她搗亂好了。

    就當她沒用好了。

    就當她是多管閑事好了。

    以后，她絕不再管！

    絕不！

    ……

    花園里。

    喬薇坐在秋千上，頭發(fā)披散著，垂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腳尖，已經(jīng)很久了。

    深夜，無星無月，天際漂浮著一團渾濁的云，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看這么久也不眨眼睛，臭丫頭你的腳有這么好看嗎？”

    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