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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與嵇昭鄴一起走入一片慘白的春霧之中。 此戰(zhàn)起得急,羽檄文書壓回御書房的時候,雁北軍已經(jīng)拔帳反程了。時恰春初,各路諸侯俱在樂京述職,天子近調(diào)樂京以北的陽陵侯率十日后增援。又令柳柱國接管五千樂京城外天子麾下親軍十五日后增援。 兵貴神速,陽陵侯養(yǎng)兵離雁門臨近,就近調(diào)取最是迅速。何況陽陵侯又是涂氏的父親,是安靈均的外祖父。上陣父子兵,由此血脈親緣,更加一心為國為家,此乃慕北易的第一層考量。 就近取了兵,但雁門駐軍戰(zhàn)后銳減,仍舊不足。戰(zhàn)事迫在眉睫,遙調(diào)天子麾下親軍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的。慕北易自然愿意撥自己的兵守衛(wèi)自己的疆土,但撥出五千親軍,由誰率領(lǐng)又是難事。 思來想去,柳柱國在京,論資歷與統(tǒng)帥才能俱是好的。皇后之父親率天子親軍增援雁門,也是最能服眾。如此第二層增援,便遣調(diào)了柳柱國。 但眼下來看,將在外也有主副之分。鎮(zhèn)北大將軍安靈均、陽陵侯涂老爺子、柳柱國,誰為此戰(zhàn)大將軍又是另一層難事。慕北易熬了一宿,編排仔細(xì)援兵布置、糧餉、軍報,還是決定任用安靈均為首。 畢竟柳柱國征戰(zhàn)數(shù)年,打的是南方的戰(zhàn)。雁北有雁北的軍情,安靈均駐扎數(shù)年,心中自然更有把握。 如此一旨圣諭便出了樂京,向著雁北而去。 枕春對打仗,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那就是生與死。刀劍怎么怎么無眼,戰(zhàn)爭怎么怎么殘酷,她都只能從戰(zhàn)報上窺見一個數(shù)字罷了。 由此連續(xù)幾日天涼寒雨,夜里也睡不踏實,深夜里醒了。 卻見一旁的慕北易,夢中竟也不安寧。 慕北易這些時日常常來絳河殿。準(zhǔn)確的說,是獨寵著枕春了。他們二人的相處很容易,大多時候便是坐在軟榻上。慕北易看折子,枕春嗑看書。過一會兒,慕北易看書,枕春便躺著擼狗兒玩。 偶爾閑來問一兩句,也都是不痛不癢的廢話。如此便是最好不過了,像是一對兒熟稔親密的夫妻。相處起來很平淡,但慕北易床上卻是很兇的。他似乎能敏銳地捉住枕春一絲半毫的心不在焉,將朝政之上的驕躁煩郁發(fā)狠似地發(fā)泄出來。 枕春眠得淺,忽而夜里一時驚慌夢魘著了,撐身起來一探胸口,心頭砰砰直跳。她擦擦額頭的冷汗,正要去展被子,便聽見慕北易在一旁喃喃念著什么。 咋一聽只以為他醒了,枕春慌忙掌燈去看,卻見他還睡著。 他眉頭如川壑,臉色悶得有些緋紅,他薄唇動了動,喚了一句:“母妃……” 至于這個母妃而非“母后”,枕春自然是知道的。她放下燭臺,輕輕推了推攏了攏慕北易的被子,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慕北易的手汗涔涔的,膩在枕春的皮膚上有些涼,他夢中力氣也極大,扣得枕春手腕兒發(fā)疼。慕北易的身體是極好的,通常時候闔宮都在風(fēng)寒咳嗽,唯他一人帶著嫌棄的眼神望著別人。 枕春冰冷的手掙脫慕北易的桎梏,探著冰冷的手抹了抹慕北易的額頭……竟是有些燙的。 “咦……”枕春倒覺得有些驚訝,連忙解開慕北易里衣用手去探,只覺得潤潤的一層貼在他的背后。怕是發(fā)了熱病。初春日里容易得熱病,宮人們下頭也有生病的。因天子龍體千金萬貴,故而得病的也沒有在前頭伺候的。 只是枕春這幾日有些倦怠不適,起初以為只是氣血不足的緣故,故而不曾留心。如今想來,或許是得了些風(fēng)寒但不發(fā)癥,今日竟然染給天子了。 慕北易這幾日因戰(zhàn)況忙得厲害,不到子時是不睡的,睡不足兩個時辰又要起早朝??赡軐嵲诿Φ眯难獎趽p,一時又近了一些風(fēng)寒之人,如此才有了表癥。 枕春想了想,披了一件兒外衣便撩簾子。 悉悉索索的,慕北易便突然醒了。他見枕春坐著,半夢半醒間把她抱回來。附耳低低說道:“怎么起了?” “魘著了。臣妾覺得陛下身上……” “你不必怕。大魏有朕,天子守國門?!?/br> “唔……嗯……” “睡罷。”慕北易精神靡懨,說了兩句又昏睡過去。 枕春躺在他的懷里,只覺得他心口燙得可怕。靜了三息之后,才又縮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悄聲喚著:“來人……” 蘇白與馮唐在外頭輪時休息著,這會兒深夜里聽了枕春喚,先進來的是蘇白。她在屏后小心問道:“娘娘?” “快,去太醫(yī)院請個值班的。我瞧著陛下似是風(fēng)寒發(fā)了溫癥。” 小半個時辰后,便見外頭亮起了燈。馮唐引著個太醫(yī)進了殿來,枕春披著衣裳撩開簾子讓人進來看。 這亮晃晃的燈一照,才見得慕北易昏睡之中臉色并不太好。太醫(yī)一探便知,是春寒加之勞累引起的熱癥?;蚴且驗樵S久沒有休息好,故而發(fā)癥有些嚴(yán)重。 馮唐一時也拿不準(zhǔn)主意,望著枕春問道:“明貴妃娘娘看,此事如何處置妥當(dāng)?” 枕春攏了攏衣裳,思忖道:“陛下昏沉,還是先治病要緊。明日早朝便先罷了,馮唐公公勞請你周知一聲。太醫(yī)煎了退熱的藥先給陛下服下,至于明日則看天晴與否或陛下是否好轉(zhuǎn)。若是好轉(zhuǎn)則移駕回乾曦宮靜養(yǎng),若是不曾則在絳河殿先休息兩日。” “哎。”馮唐應(yīng)聲,便捧了涼水打濕的帕子來給昏睡中的慕北易敷額。 慕北易平日入睡是十分警醒的,平日里天不曾亮便常醒了。如今燈火通亮,他還睡著,可見是燒熱得有些昏沉了。枕春想著自己這幾日夢魘淺睡,連日來又有些精神消沉,便也探出手來喚值班太醫(yī):“你且再為本宮切一脈,若是也染了風(fēng)寒,本宮便也服些湯藥罷?!?/br> 那太醫(yī)應(yīng)是,上前搭了帕子來給枕春請脈。他搭脈少頃,眼睛忽亮,道:“明貴妃娘娘大喜,這是喜脈?!?/br> “……”枕春心口驟然咯噔一聲,不知是喜還是驚,愣愣坐著,心頭便軟和起來。 “娘娘!”蘇白面滿喜色,連忙抱了一件狐皮的雪白大氅來給枕春搭上膝蓋,問那太醫(yī):“千真萬確???” 那太醫(yī)連忙點頭:“微臣雖資歷不深,但喜脈還是能探真切的。如今脈象健實,也有月余了。” 那蘇白也顧不得發(fā)愣的枕春是如何思緒,連忙從袖中拿出荷包來賞賜太醫(yī)。枕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