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fēng)，進(jìn)了裝飾精美的偏屋，見祺淑妃正半臥在小榻上吃茶，前頭跪著個(gè)女子。

    正是薛楚鈴。

    月牙就知來得不巧，如今當(dāng)面前也只得硬著頭皮問安：“祺淑妃娘娘、珍婉儀小主?！?/br>
    薛楚鈴跪在冰冷的地上，轉(zhuǎn)過頭來，臉頰上紅紅的，投來一個(gè)意味不明的眼神。月牙縮了縮脖子。

    “你不在長信軒，來這兒做甚么？”祺淑妃許是不大如意，蹙眉攏了攏小榻上的白狐裘搭在膝蓋上。

    月牙伏在地上，便開始隱隱啜泣起來：“嬪妾是個(gè)不中用的。今日托娘娘的引薦，在長信軒辦事，不知怎么殺出個(gè)明嬪……不，明貴儀。她硬生生在陛下面前挑撥，將嬪妾換走，安排了熙婉儀過去。嬪妾知道自個(gè)兒不爭氣，白費(fèi)了祺淑妃娘娘的好意，特來請罪！”

    “蠢貨！”祺淑妃將著案上一本便投了過來，直將月牙的額角打得發(fā)紅。她手上guntang的茶水隨著動(dòng)作一潑，盡數(shù)潑在了薛楚鈴的胸口上。薛楚鈴整個(gè)人微微一顫，竟一聲也沒吭出來。祺淑妃收了脾性，旋即又回過味來，“安氏那賤蹄子逞這德性做什么，莫不是你邀寵做得太過，擋了旁人的青云途？”

    月牙卻只搖頭，從袖里抽出一截素色帕子按了按眼角：“祺淑妃娘娘是知道嬪妾的，嬪妾沒有這個(gè)膽子。嬪妾不過是從梯子上摔了下來，陛下便來看了嬪妾一眼?！?/br>
    “摔了？”祺淑妃不屑輕笑：“那便怨不得別人換你。”她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翡翠鐲子，“安氏此舉，這是在跟本宮說話兒呢。說她如今得寵，陛下聽她的信她的，連本宮的人她也能使法子換了。警醒本宮別想她的孩子？她以前瞧著是個(gè)安安靜靜膽小怕事的，今日才診出的身子，就敢跟本宮唱對臺。若本宮有皇子……呵！”說著便是生氣，揚(yáng)手一個(gè)耳刮便落在薛楚鈴的臉上，直將薛楚鈴打得撲在大紅的地衣上頭，起不來身。

    月牙看得害怕，身子一冷，直接坐在了地上。

    祺淑妃嘲道：“月御女在本宮面前做什么楚楚可憐的模樣，卻不做給陛下看？推那扶風(fēng)郡主下水的時(shí)候，怎不見你瑟瑟發(fā)抖?！?/br>
    “娘娘尊貴……”月牙埋著頭不敢抬，“嬪妾心中敬畏，娘娘讓嬪妾做甚么，嬪妾便做甚么了。”

    “你雖是個(gè)不中用的，好在是個(gè)忠心的?！膘魇珏犞麣鈳追?，抬手抹了抹臉，她也不過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若本宮有皇子，任你們得寵不得寵都是不要緊的?！闭f著卻也傷心，“罷了，由那安氏猖狂罷，陛下信她我亦無法。圣寵這事兒誰說得準(zhǔn)，陛下新鮮兩日便沒有了。待她失寵，本宮有的是法子細(xì)細(xì)收拾她?！?/br>
    薛楚鈴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整整齊齊跪回祺淑妃的小榻前：“jiejie莫要?dú)鈮牧松碜??！?/br>
    祺淑妃撇她一眼，冷笑：“誰和你jiejiemeimei。本宮母親是國公家的名門嫡女，正妻宗婦。你母親不過是鹽商后人，一門妾室罷了?！?/br>
    薛楚鈴捂著臉，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再開口卻更為乖順了：“娘娘嫌我也罷棄我也罷打我也罷，只要能給娘娘出氣都是好的。可嬪妾說句不中聽的，如今娘娘貴為淑妃攝理六宮自然尊貴，可無論月御女、嬪妾、娘娘，于陛下來說都不過妾室罷了。扶風(fēng)郡主雖然落水，可人到底還在呢。若她醒來，陛下只怕會更加憐惜……她來日若得子，或封妃子，若是皇子，或累進(jìn)四妃？若有太后娘娘推波助瀾，封貴妃、皇貴妃、或……”

    月牙連連應(yīng)是，膝行上前，進(jìn)言：“正是如此呢。眼前最礙眼的，應(yīng)是扶風(fēng)郡主才是?！?/br>
    祺淑妃輕嗤一聲，指尖輕輕揉了揉額角：“本宮哪里不知道。若能如當(dāng)年施氏懷孕時(shí)，差訾御醫(yī)使些手段便罷?？扇缃皴X院判受陛下欽點(diǎn)，在玉芙宮伺候，本宮便不宜插手了。”一想便覺頭疼，“罷了，容本宮想想。你們回去罷?！?/br>
    月牙如蒙大赦，連忙告退。卻見前頭的薛楚鈴撐了撐身子站不起來，便上前攙扶。祺淑妃看來一眼，月牙又哆哆嗦嗦將薛楚鈴的手放開。二人跌跌撞撞出了殿門。

    殿外廣場上一輪碩大的滿月，照得人心慌慌。

    “珍婉儀可不要緊？”

    薛楚鈴看了一眼月牙頭上的紅淤，卻說：“祺淑妃娘娘久不得孕，難免脾氣急些。你順著她說，陪著她說便好了?！?/br>
    月牙聽得，怯懦捂住胸口：“嬪妾受教。”

    “你便這樣作得膽小如鼠又謙卑唯諾的樣子，便很好?！毖Τ徤钌羁戳艘谎墼卵?，“祺淑妃娘娘已三十了，而咱們還年輕……”

    月牙眼里光彩一動(dòng)，意味卻不同了：“……嬪妾受教?！薄?/br>
    這一夜的朝華殿，倒是漫長的。

    柳安然次日受召到了乾曦宮，剛下軟轎，正見枕春要出來。二人在門口打了照面，便尋了殿外花園僻靜處說話。

    柳安然隱隱約約立在一叢花樹里頭，握著枕春的手輕聲道：“你將月御女換做我來，我雖高興，卻怕你得罪了祺淑妃。”

    “正是要淺淺得罪她一下，也好使她知道我提防她，不敢輕舉妄動(dòng)。”枕春偏頭附耳，“祺淑妃聰慧謹(jǐn)慎，論計(jì)謀手段都是頂好的。若要說她不足之處，便是她麾下的人，都是不簡單的女子。只怕再過幾日，祺淑妃便分不出神來記恨我了?！?/br>
    柳安然似懂，只看著枕春不見凸起的小腹：“我那日想著，卻不知說來就來了。”她伸出只手輕輕撫了撫枕春的肚子，“我要給他做虎頭帽子?！?/br>
    “做虎頭帽子做甚么，若是閨女，要花帽子才好看?！闭泶喝⌒α踩?，“柳jiejie如今是有寵在身的，若喜歡兒子自個(gè)兒生去。”

    便惹來柳安然嗔罵，二人又說笑了一陣。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廣平侯府

    枕春回了棲云軒，才見是軒內(nèi)軒外打掃一新，下頭的人都穿了新衣，喜氣盈盈地候著她。

    桃花穿著件淺紅繡喜鵲的小衫，頭一個(gè)迎上來，扶了枕春的手，笑嘻嘻說道：“小主被召入宸居，奴婢心里還捏了一把汗，未想到咱們小主轉(zhuǎn)身一出來，竟成了貴儀還有了皇嗣?！闭f著竟喜極而泣，“老爺夫人今日才來了家書，奴婢放在小案上了。若他們知曉了，指不定還怎么高興呢?！?/br>
    枕春拍拍她的手，含笑：“家書回一封也就告知了，不過兩個(gè)月，后面的路還長著呢。”

    小喜子躬身連忙上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