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朕給你看樣?xùn)|西。”

    枕春會(huì)意，提裙起來，依言靠過去，坐在慕北易腿上?？v這樣做了，嘴上卻要三推四卻，道：“陛下，御書房是前朝處理要?jiǎng)?wù)的地方，古人常說……”

    “常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北阋膊焕頃?huì)，只圈了她在懷里，下頜壓在其肩上，信手翻開一本奏折。

    枕春不敢看，連忙將眼睛閉緊。

    慕北易看她這樣姿態(tài)，有些好笑：“這是做什么。此乃尚書省左仆射吳卿的告致仕書?！?/br>
    吳大人枕春知道，是她父親的頂頭上司。左右仆射統(tǒng)理六官，六部尚書見了也要敬讓幾分，是從二品大員。便忍不住將眼睛開了一條縫兒，悄悄看了幾句：“吳大人為官頗有美名，如今只得五十又八，怎便要致仕了？”

    “說是患了咳疾。”慕北易指腹扣案，“朕準(zhǔn)備打發(fā)回去，讓他再緩兩年，十一娘以為如何？”

    枕春搖搖頭：“嬪妾不敢議論?！?/br>
    慕北易拂袖捻了捻她耳垂：“你父親是其堂下當(dāng)差的，你議論兩句也無妨。雖說有牝雞司晨，那也是因?yàn)榈弁趸栌?，才聽信女子政見。朕耳根子不軟，許你說?！?/br>
    枕春莞爾，柔聲細(xì)語：“吳大人是肱骨之臣，陛下想多留兩年，是為社稷著想。依臣妾這婦人之仁的短小愚笨見識(shí)以為，既要吳大人多為國家效力兩年，不如加封其為正二品特進(jìn)。如此一來，兩年之后吳大人告老還鄉(xiāng)，能以正二品大員的儀仗榮歸故里?！北銓㈩^輕依在慕北易肩上，“一來吳大人感念陛下圣恩，身子也能愈發(fā)硬朗起來。二來，吳大人歸鄉(xiāng)，地方百姓見到，也能傳誦陛下人選舉能的盛名?！?/br>
    慕北易斂眉：“怎么加封正二品特進(jìn)，而不是從一品儀同三司？若說功勛，吳卿也當(dāng)?shù)闷鹑緝x仗。”

    枕春指尖兒絞著慕北易的腰佩：“嬪妾不大懂得這些，只常常聽父親說尚書令鄭大人是社稷文官之首，群臣之宰輔。如今尚書令大人座下的左仆射請辭，若加官為儀同三司，待還鄉(xiāng)時(shí)便是三司的儀仗。尚書令鄭大人為國一生奉獻(xiàn)，三朝老臣白發(fā)蒼蒼，已經(jīng)是貴無可貴，待歸鄉(xiāng)時(shí)也不過三司儀仗。這樣一來……”便不能說完。

    “你倒深諳這些中庸之道，若是男子，少不得給你考狀元?！蹦奖币c(diǎn)頭，“朕也是這個(gè)意思，見你通透?！?/br>
    枕春一笑含羞，低聲道：“嬪妾瞎說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明嬪

    慕北易便頷首，掩了那卷致仕書，展眉：“給你看這個(gè)，不是為別的。朝廷重臣致仕，難免重新勻調(diào)人手。你父親績考臨近，應(yīng)使你安氏兒郎多勉勵(lì)上進(jìn)。”

    枕春便明白，這時(shí)慕北易有提拔之心，連忙起身謝恩。慕北易將她拉起，“朕說說罷了，你坐好?！?/br>
    “哦?！闭泶罕阕厮麘牙?，眼睛卻看著不遠(yuǎn)處小案上的醪糟元宵湯。

    慕北易枕額歪身，閑看了兩章陳也不說她，只一味拿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指頑。默了半盞茶時(shí)，才道：“本來那回，你說宵夜有鴛鴦暖鍋，朕答應(yīng)你的。倒枉費(fèi)你一番籌備，朕心中記得?！?/br>
    枕春略略一回味，才知道他說的是年前抹牌時(shí)候的事情，心中罕有幾分欣喜：“難為陛下記得，不如嬪妾這會(huì)兒差宮女回去準(zhǔn)備？”

    慕北易點(diǎn)點(diǎn)頭。枕春交代了蘇白，又來給慕北易磨墨。

    慕北易筆管沁了濃墨，圈點(diǎn)在紙上，說：“今日從皇貴妃那兒出來，見你站在春光之下，渾身如鍍金了一般。往前倒沒刻意品味，這時(shí)細(xì)想發(fā)覺襯得上清艷明媚幾個(gè)字。朕琢磨著，泰安錦林你受了罪，不能白白委屈，要擢你為從四品婉儀方能以示寬慰?！?/br>
    “嬪妾不敢?！闭泶哼€沒坐熱，直直拜下身去，“并非嬪妾客氣推諉，實(shí)在是當(dāng)真不敢?！?/br>
    慕北易斂眉：“怎的？”

    “如今婉儀位上，有珍婉儀與連婉儀?！闭泶阂话荩罢渫駜x是祺淑妃娘娘的庶meimei，又最得陛下圣心的。連婉儀誕育大皇子，是于祖宗子息有功的嬪御。于禮于情，嬪妾都配不上婉儀之位。何況……”便心思一轉(zhuǎn)，“熙嬪柳jiejie是安南都護(hù)的嫡女，如今還病著。嬪妾若此時(shí)越在柳jiejie頭上，豈不是讓jiejie病中多思嗎？”

    “病了？”慕北易拉她起來，面有惑色，“不是出了禁足，怎還病了。”

    “柳jiejie是真心愛慕陛下，自然不會(huì)怨懟陛下。想來是禁足中思念成疾，陛下也憐憐柳jiejie?！?/br>
    慕北易頷首，差馮唐送了賞賜過去，卻說：“你只知為她請賞，卻不肯做朕的婉儀?！闭f著有些佯怒，“你卻不懂朕心意！”

    枕春乖巧去捉他的衣袖：“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

    慕北易便軟了口氣，輕撫她鬢邊花絹：“你既與熙嬪情深，朕也要賞你二人平起平坐才好。你名字里也有個(gè)春字，安枕春。聽著便讓人覺得溫暖光明?！北銚苁肿屗ィ懊鲖寤厝渖帕T?！?/br>
    “陛下……”枕春不得不認(rèn)，她此刻心才落地，“嬪妾謝恩。”

    新得封號(hào)的明嬪從御書房出來，轉(zhuǎn)過一片頎長蔥郁的竹。她得了封號(hào)，算是正經(jīng)嬪位小主了，坐上了馮唐在院墻外備的四人抬的軟輿。那軟輿舒適整潔，是繡了菱紋的軟緞制的座兒，坐上后整個(gè)人能陷入椅子里。明嬪落座，宮人唱起，便被四個(gè)內(nèi)侍抬上，四平八穩(wěn)地送回棲云軒。一路燦爛陽光，清晰盛景，一路慣看桃李芳華，蘭杏爭艷。軟輿徐徐，每至一處新道，便有內(nèi)侍唱“明嬪小主到——”，而周圍內(nèi)侍宮娥紛紛屈膝行禮。正是三月，草長鶯飛，溫暖光明。

    軟輿落在棲云軒外，門口跪著玉蘭、桃花、梨花與小喜子、小豆子。數(shù)人面帶喜色，叩首請安：“叩見明嬪小主?！?/br>
    枕春擺擺手：“起來，今日都有賞錢。”便吩咐道，“玉蘭去折幾枝嫩花苞來插瓶，將節(jié)慶時(shí)賞下來的武夷烏龍茶拿出來。桃花、梨花你二人將西暖閣的帳子換成淺紗杏紅的，把窗戶打開，正當(dāng)余暉那幾扇。小喜子、小豆子去膳房傳，要一份兒鴛鴦暖鍋，鍋底必得是吊過的鮮魚高湯，囑咐是陛下晚上要來用的。配菜不必那些繁繁雜雜的二十四樣，記住了紅案要精刀薄片的鮮牛羊rou、蝦糜滑rou丸子、去骨的雞掌足矣。白案備著茭白、香菇、時(shí)令青菜。”又想了想，“再燉一個(gè)清口的銀耳羹，不必多么甜膩，要緊的是清爽。再備個(gè)果子洗凈。蘇白……”

    蘇白應(yīng)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