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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從蘇采女額頭上流下來,糊住了眼睛。蘇采女眼前一片殷紅,呼痛喊道:“是誰……有人推我!是誰要害我!” 訓(xùn)導(dǎo)姑姑還沒走遠(yuǎn),聞聲折了回來,撇開眾人一見蘇采女這般模樣,略有些焦急道:“怎的這個時候傷了臉,還不將人送去歇著,著個太醫(yī)來看看!” 便有下首的宮娥上前將狼狽的蘇采女扶起,卻不送到房內(nèi),而是往東苑外送出去。 蘇采女一愣,旋即哭嚎起來:“不!我不走!我還要參加殿選,陛下若見我美貌,定會封我做妃子。是誰推我,有人推我,有人存心害我。有人看到了嗎……定有人看到的!” 枕春略一思及之前發(fā)生的事,蘇采女得罪了許多人,想來即便有人看見,也不會說了。蘇采女在東苑采女之中容貌最美,若除了她豈不是人人心中痛快。故而有人如此放肆,使這樣無所顧忌的手段。 果然,便有人落井下石起來。 “我卻是見著你自個兒沒有站穩(wěn)摔倒,何以冤枉旁人?!?/br> “正是,我也瞧得真切,是你自個兒摔倒的,訓(xùn)導(dǎo)姑姑可要明辨才是?!?/br> 一人說起來,便惹來眾人皆如此說,縱不知真假,也被說成了真的。 蘇采女越聽越絕望,眼里簌簌落著淚珠子:“我不走,我要殿選,我要做皇妃。”她求助的眼光一一掠過眾人,直到停在枕春的臉上:“安采女……安家jiejie!你可有看到?你幫幫我?guī)蛶臀?!?/br> 枕春如實道:“我確沒有瞧見的?!?/br> 訓(xùn)導(dǎo)姑姑似頗是無奈,撞壞了臉的采女自然不能殿選了,只準(zhǔn)備叫人將她抬出去。 蘇采女眼淚混著鮮血與棗紅的新裙污在一處,嚎啕哭泣也變作了抽泣,眼睛死死看著枕春,帶著不甘。 “姑姑?!闭泶哼€是開口,“這會兒天色暗了,蘇采女衣裳也臟了,送出去若教旁人瞧見了,倒似誤會姑姑沒有訓(xùn)導(dǎo)好咱們?nèi)橇说準(zhǔn)拢倸w是不美的?!?/br> 諸采女一聽,正是這個道理。渾身是血哭哭啼啼的采女送出去,若讓北西兩苑的人瞧見,定要惹笑話。再若,傳到上位耳朵里,定會覺得東苑采女不識大體,第一日便生了齟齬,讓人看輕東苑。于是,便都應(yīng)和說是。 “不若先送蘇采女回屋,換了衣裳洗了臉,請?zhí)t(yī)過來看過,再送回府。如此瞧著也體面。”枕春輕言細(xì)語,說的十分在理,“到底是侍郎府上的小姐,總歸金貴些的。” 訓(xùn)導(dǎo)姑姑聽得侍郎二字,便允了,派人將蘇采女扶回屋去。眾人也一邊低聲說著什么,悄悄散去。 枕春同她一個屋,便跟了進(jìn)去,尋了一身干凈衣裳給她換了,又打水替她洗了臉。待這才看清來,蘇采女眼角到額頭足足巴掌長的一道血疤深深留在那頭,沒有個兩三月,想來是痊愈不了的。殿選不過數(shù)日后,怎么也趕不及的。 蘇采女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對鏡一照又嚎啕起來,泣道:“我的臉……” “你的臉自然不能參加殿選了?!闭泶呵扑哪?,未免覺得有些不爭氣,“一會兒太醫(yī)來上了藥,許就要送你回府了?!?/br> “我不,我怎能回府?”蘇采女顫抖著在妝奩里胡亂摸索,“我若用鉛粉蓋上……說不定便瞧不見了……” 枕春知她憂心甚么事,別過臉去不愿看,冷冷道:“你這糊涂姑娘,鉛粉豈能蓋新傷?倘若潰爛開來,那才是藥石無醫(yī)。”又告誡道,“你這才第一日便摔了臉,再過幾日豈不是要折了骨頭?如今太醫(yī)瞧了上了藥,不過是出了小小意外,體體面面干干凈凈送回府去,也不是甚么大事。你的臉雖傷了,養(yǎng)上幾月便不明顯。堂堂侍郎府的庶小姐,再不濟(jì)嫁個舉人總是有的。來年夫君考了功名,豈不是照樣風(fēng)光?” 蘇采女聽得如晴天霹靂,眼圈紅得厲害,一邊抹淚一邊道:“我的嫡jiejie嫁了果毅都尉,嫡meimei同六品員外郎定了親,我如何只能嫁個舉人?我竟要樣樣不如她們嗎!我若做了皇妃,她們便要向我行禮——” “如今你這傷,再選皇妃就要三年后了,你可等得起?三年之后你可能美貌如故?”枕春勸道,“如今再鬧起來,也怕被人架著請出宮去,鋒芒太過教人做了筏子,還望你吃一塹長一智才是?!?/br> 蘇采女聽得怔怔的,也知如今殿選無望,身子一頹,只是對著鏡子不住抹眼淚。 少頃太醫(yī)便來了,道這般嚴(yán)重血疤不得殿選,蘇采女只上了藥便被送走了。 枕春獨自一人住一間屋子,倒也覺得清凈。許是因為蘇采女一事,余下幾天,東苑格外太平,好似各位采女之間看起來親切安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轉(zhuǎn)眼便到了殿選的日子。 諸人都起得早,天蒙蒙亮便有宮監(jiān)前來宣讀名字,便將三十余個采女打散了勻作五組,每組里四品、五品、六品家世各有一些,隨著領(lǐng)路內(nèi)侍到了頤仁宮御元殿外的小院兒。 雖說來的早,卻要等著北苑的貴勛重臣之女看過了,才能到東苑的采女。 枕春被分到了最后一隊的第一個,后頭跟著五個采女,都瞧不出特別出挑的,倒襯得枕春幾分清艷。她今日身著藕色對襟素緞上衫,牙色金勾寶相花式羅裙。遂朝云近香髻梳得有些松,倦倦地歪垂髻尾,飾以雀登枝珊瑚珠花,并花絲嵌紅寶小金簪一對兒。 能恰到好處,便是最好不過了。 正文 第三章 寶林 侯了一個時辰,便也覺得口渴。 臨著當(dāng)門口,枕春才細(xì)細(xì)想及她究竟想不想中選之事。 她沒有心上人,心中干干凈凈,談不上舍不得誰。若說要舍不得,大抵舍不得父母兄弟。入宮若得運(yùn)氣,便給家人掙一份榮華富貴;若不得運(yùn)氣,尚書左丞說大不大,說小卻還有些分量,能保她無寵度日,不至如那些沒有親眷的宮女,病死了被人忘記,到頭來涼席子一裹艷軀,兩抷黃土埋個干凈。 可到底是想不想入宮呢,她說不上來。若不入宮,以母親娘家的尊榮,相必定要相看一位人品貴重青年俊才,婚后郎情妾意坐在堂中正位,吃妾室們奉上她偏愛的峨眉云霧茶。她心情好給個“免禮”,心氣不好便“我呸”。 而后生兒育女,然后等著兒女生兒育女,再生兒育女無窮盡也。 若是沒有愛的人,嫁給皇帝或乞丐,到底有什么分別。 “安枕春——”宮監(jiān)捧著名稱念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