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樣的。他說，門當戶對。

    Ange忽然笑了一下。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我問她，你有決定了么。

    她點頭。我想生下來。我想要它。曦曦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有一個和我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

    我無法通感出那種渴望，作為一個也曾被父母拋棄過的人。Ange的傷痛比我想象中更加嚴重幾十倍，從來沒有見過甚至無法想象把自己生下來然后拋棄的那個女人。雖然她天性開朗，但恰恰是這樣的人容易有最深重的絕望。只不過太過習慣與絕望相處，反而表現(xiàn)出樂觀開朗的樣貌。

    有很多話不需要醞釀就在我心中翻涌。你如此年輕，尚有大把的機會等你選擇，大把更好的男人等著來愛你，為什么要斬斷這些。終究你自己也還是飄零在這個城市，孩子出生了，你能給它什么，只不過是在人世里受苦。重要的，你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對自己尚且無法負責，怎么去負責它的人生。不過彼此拖累。

    我的想法是現(xiàn)實人群的普遍取舍。我們?nèi)绱缩r活，對待生命卻如此草率。須知草率的創(chuàng)造生命和草率的結(jié)束它一樣殘忍無知。只為更瘋狂的享受xing愛，就不去戒備和尊重一個新生命。男人不該如此，但女人自己豈非責任更大。

    但是面對Ange我豈能說出口。

    聰慧如她又豈非不明白這些道理。

    只不過在這個男孩面前，她的取舍變得心存僥幸。無非是因為愛。盡管它包含諸多，也還是愛。

    如果你已決心這么做，我也會成為它的mama。

    最后我對Ange這樣說。

    她低頭，擦去淚水。

    曦曦，還有一件事。

    我看著她。

    她神經(jīng)質(zhì)的笑了笑。我在戴堯手機里看到寶馬740的照片。他和他老婆，在澳門。我嚇了一跳，但很快裝作鎮(zhèn)定，問他這是誰。

    她又一次笑了笑，曦曦，你一定猜不到那是誰？我腦子里有一千種可能，簡直讓我開始哆嗦。

    他說那是他姑母、姑父。哈哈，這是不是在拍電視劇或是寫。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有些人注定擁有傳奇人生。他們吸引我或是我吸引他們，前來為我講述。吉娜說我們是上天放養(yǎng)的牛，但實際上卻有繩索在他手中，他手不經(jīng)意動一動，卻決定了我們命運的路線。

    從Ange那里離開，我開始計劃盡快搬去她附近以方便照顧她。

    我有選擇xing的跟羅顏說了Ange的情況，表達了自己想找個單身公寓的想法。未料到首先遭到她嗤笑，“就你現(xiàn)在的工資，還單身公寓，你連城中村的廉租房都住不起，房租水電加起來差不多兩千塊，你不吃飯，難道也不買新衣服不買化妝品了？”

    “我可以不買。”我低下頭。

    “作為女人活著不扮靚就是死了沒埋。”羅顏說。

    她的話總是這樣刺痛卻又這樣真實。

    “她值得你這么做？”

    我點頭。

    我無法忘記Ange凌晨在廣場上一遍遍呼喊我名字的場景。在我生命里沒有人曾那樣子找尋過遺失的我。

    我開始在附近城中村尋找住房。很快看中一處，巴掌大的單房，房租一千三百。我在ATM機上看到自己的賬戶余額：214.92。

    訕訕回去問包租婆，能否等兩日。

    包租婆優(yōu)雅的說，你前腳走后腳就有人又來看房了。

    這本是一個小小漁村，她和丈夫貸款推倒平房建起十二層裝有小小電梯的樓房，因為這飛速發(fā)展的城市和蜂擁而至的打工者，她不需要體力勞動腦力勞動，不需要文化，不需要優(yōu)雅，不需要充電學外語，坐著收房租即可。一間房平均1500，每層20間房，每月收入36萬。

    這個城市的高級白領(lǐng)一月也不過三四萬而已。

    我是多么由衷的鄙夷而羨慕著她。

    站在城中村熙熙攘攘的街口。我束手無策。

    我愛Ange，想要給她幫助和愛護?？墒俏覜]有錢。我無法解決她任何問題?？湛谒f之愛，或許也是真摯情感，但于她何益？

    我不痛恨金錢。我熱愛它。因它主宰太多東西，甚至是愛的表達。

    然而目前我什么都沒有。沒有一點力量。

    回憶起曾經(jīng)也這樣站在某座城市的某處，等著某個答應過我的男人來給我交房租。他一開始說自己出差，后來便關(guān)機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離開梁家彬我其實什么也不是。沒有人天經(jīng)地義要處處為我著想為我解決所有問題，曾經(jīng)有個人肯那樣為我做，不過是因為愛我。

    那時我坐在街邊痛哭，尚不知道他已去向荒蕪。

    如果真的可以許愿成真，我愿有人能助我度過此處，即便此后要付出代價。我真寧肯米威那個瘋子是對的，宇宙深處的確有能量可接收我的祈禱，為我部署安好。它所要的守恒，無非回收我的性命。

    我不知自己當時為何如此執(zhí)念。也許絕非僅僅為了Ange。捏著手心，頭昏腦漲，是執(zhí)念的折磨。

    但是五分鐘后我的手機的確響起。我看到那個名字。接起電話只用了一秒鐘的猶豫。

    他說，我回來了。

    我說，你能借點錢給我么。

    他說，好。

    老巴找了很多中心區(qū)的單身公寓，裝修精致。我不敢接受，我已經(jīng)知道愿望早晚需要歸還。

    最終他還是遵從我的決定。借給我五千塊，讓我租下了那間房。

    從二手市場買了簡單家具，又花掉一筆錢。

    晚上我坐在床邊，準備給Ange打電話。

    她那邊聲音嘈雜，淡淡說自己有點忙晚些時候回我電話。

    我躺在床上思緒起伏。

    Ange卻并沒有打電話過來。

    接下來三天，我陸續(xù)電話給她，她始終沒有接。

    我雖懷揣有愛，但卻并沒有真正懂得愛人的方式和態(tài)度。哪怕是愛一個朋友。因我做不到堅持應對對方即使三天的冷淡。如此看來，我最愛的仍是自己。梁家彬最大的優(yōu)點是懂得如何疼愛別人，然而他也卻并沒有因此得到幸福。

    我開始如常生活，雖然心里也有牽掛。

    也許我應該沖過去找尋Ange。

    期間先生打電話過來的次數(shù)增多。有時候甚至是睡覺前道晚安。我當然明白他心里所想，那讓我極為難受。他是極好的人，各方面都超越我所能想象：物質(zhì)與精神都極為豐富，足以指引我更好的在人世穿行。只是虛榮的我一邊不愛他一邊不拒絕他的關(guān)心和幫助。

    有時候我甚至想，我不愿意的原因，也許僅僅就是那張輪椅么？我鄙夷卻又無奈的質(zhì)問自己，現(xiàn)實又混亂，喬曦，你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