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愴然之感。

    第二日，宋織云便到黎山堂與萬里堂給辛氏、沈氏請安了。辛氏愈發(fā)清瘦，眼窩深陷，精神仍是不錯，只言談之中多了些寂寥之感。沈氏便要憔悴許多，臉上毫無血色，還不時咳嗽。劉醫(yī)官的診斷說，沈氏乃是傷了心肺，再不能受氣，需得仔細將養(yǎng)了。

    “母親，可要喝點開水？”宋織云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問道。

    沈氏搖搖頭，道：“你嫁進來也有兩年了，家里事務你早已熟悉。過幾日，你便將這管家的事情接了，可好？”

    宋織云點頭，道：“既然是母親吩咐，自然是好的。這些年，兒媳不能為母親分憂，才致使母親積勞成疾了?！蹦莿⑨t(yī)官早前診斷便說，自零丁洋海戰(zhàn)以來，沈氏心中憂思郁郁，身體早已承受不住，只不過平時隱而不發(fā)，因著潘氏之事，急氣攻心，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也是難為你了。定?；槎Y很快便到了，你和弄潮商量著辦吧，實在有定不下來的事情，再到萬里堂來討論一番。”沈氏說得這一番話，便有些氣喘，繼而咳嗽起來。

    石弄潮如今早停了造船局與同文館的事情，每日在萬里堂侍疾，兼理家務。因為石定海的婚期定在了六月里，并沒有因為潘氏一事改期，如今石弄潮正忙得不可開交，準備婚禮之事。石弄潮已經(jīng)16歲，求親的人早就踏破石家門檻，可惜石弄潮不為所動。如今管事理家，都愈發(fā)利落。

    宋織云忙坐到床邊，輕輕拍著沈氏的后背，道：“母親，您且慢些講?！?/br>
    沈氏道：“我這一輩子，從不后悔嫁到石家來?？v使老爺心底存了人，前頭又有原配，我也不后悔。我跟他在一起的十來年，再沒受過半點委屈，如今想來全是美好。正因如此，零丁洋大戰(zhàn)之后，我日日夜夜都在詛咒趙家，詛咒他們不得好死。結果，到頭來，卻是日日陪伴我身側的人殺了老爺！我不僅不知道，我還待她如親女！”

    宋織云擔心沈氏再動氣，忙道：“如今真相大白，仇人也已伏誅，母親萬要保重身體。三弟如今就要成家立業(yè)，開枝散葉了?！?/br>
    聽到宋織云這句話，沈氏捉住了她的手，道：“真是造孽??！”說著眼圈便紅了。

    宋織云有些莫名其妙，欲要再問，卻聽沈氏道：“你且不用擔心，聽劉醫(yī)官的話，好生調(diào)養(yǎng)著，總會有孩子的?！?/br>
    宋織云心猛地一沉，如打鼓一般砰砰砰地跳著，手一剎那變得冰涼。她看著沈氏，張口想問，喉間卻是一緊，仿佛堵了東西，竟是開不了口。

    沈氏有些出神地看著她的臉，目露哀傷，道：“你不要害怕，你和老二都還年輕，再不用擔心的?！闭f完頓了一頓，又道，“很久以前，我見過你的姑母淑妃娘娘。你跟她長得可有些像，不止樣貌，連著姿態(tài)神情都像。剛開始，我看著你的臉，心里總有些不舒服。想她都入宮做了娘娘，還讓老爺念念不忘，我心里總是有些疙瘩的。如今，卻是我石家害了你了！”

    宋織云越聽越是心驚，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再也不能養(yǎng)育孩子了么？為何沒有人告訴過她？而沈氏如今情形，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否則這般內(nèi)斂之人又如何會說出這些話來？而淑妃姑母原是與石家老爺有過往，所以自己出嫁之前姑母所贈的珊瑚珠串便是這石家之物？

    宋織云一時只六神無主，呆了半晌，方將枕頭放平，服侍沈氏躺下，蓋了被子，退出內(nèi)室。一出內(nèi)室，便忙喚大丫鬟海螺過來，命她好生看顧沈氏，又吩咐小廝去請劉醫(yī)官來，再命小丫鬟去通知石震淵、石定海和石弄潮。

    一陣忙亂，安排妥當之后，宋織云在萬里堂的客座上坐下來，方感覺自己雙腿發(fā)軟，雙手冰涼，腦袋里亂紛紛的，一直回響著沈氏“好生調(diào)養(yǎng)著，總會有孩子”的聲音。是石震淵隱瞞了這件事，他并不想她知曉。

    可是，石震淵是那么渴望一個孩子，他也需要一個孩子。宋織云想起，因為那個意外到來的孩子，石震淵所展現(xiàn)的溫柔和關切，心頭仿佛有細針在狠狠地扎著。如果自己一直懷不上孩子，石震淵該怎么辦？她又該怎么辦？宋織云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抓住了裙擺，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最先過來的是石弄潮。她問了一聲“二嫂”，便匆匆走進內(nèi)室，去看沈氏。沈氏拉著她，道：“陰差陽錯的，那周兆庭竟不是我們家的仇人了。只如今，我們家是他家的仇人，哈哈哈！”那趙獻武正是在零丁洋一役中為石家軍所傷，成為廢人的。

    石弄潮并不知道潘氏之事，聽到母親這般說，有些莫名其妙。正欲再問，卻是劉醫(yī)官背著藥箱從外頭匆匆進來了。

    石弄潮與宋織云侍立一旁，劉郎中給沈氏把脈，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自藥箱中取出銀針來，在手臂與頸脖下扎了幾針，沈氏便安靜下來，不再言語，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

    此時，石震淵與石定海也都趕了過來。劉醫(yī)官從內(nèi)室出來，道：“石夫人如今體內(nèi)空虛，須得好生調(diào)養(yǎng)，萬不能再cao勞了。今日是有些輕微的中風跡象，方會說話與平時大不一樣?！闭f罷又看了宋織云一眼，道，“幸虧二少夫人發(fā)現(xiàn)得早，如今用些湯藥，定時扎針，可以緩和病情?！?/br>
    石震淵和石定海謝過劉郎中，兄弟倆進去探望沈氏。宋織云便道：“劉醫(yī)官，我送您出去吧。這段時日，真是辛苦您了?！?/br>
    劉醫(yī)官忙道不敢，兩人一同走出萬里堂。宋織云輕聲問道：“劉醫(yī)官，侯爺昨日跟我說，我的身子恐怕還需得調(diào)養(yǎng)許久方可要孩子。如今還得調(diào)養(yǎng)多久？”

    劉醫(yī)官略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頗為期待地看著他，想了想，方道：“二少夫人，此事急不得。您此前傷身太過，恐怕得慢慢調(diào)理。多長時間老夫也無法打包票，恢復得好的話說不得明年便有了?！?/br>
    宋織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仿佛在那深不見底的海里，看不見聽不見也無法呼吸。原來是石家眾人瞞下了這個消息，想來是她流產(chǎn)之初，眾人便都從劉醫(yī)官處知曉了這個消息，只是一直不曾透露。若不是沈氏此番發(fā)病，恐怕她便永遠不會知道了。劉醫(yī)官乃有神醫(yī)之譽，他都無法確定的事情，便多半是不會有結果了。

    只她面上不顯，仍強撐著命小廝將劉醫(yī)官送回去，方緩緩地走回萬和院。

    作者有話要說：　　愁云慘淡。。。

    ☆、自請下堂

    等到夜里，夫妻倆一起用完膳，石震淵明顯心事重重。對于孕育孩兒之事，宋織云心底有疑問，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裝作不知，埋頭吃飯。

    “今日我準備離開萬里堂之時，母親突然說了一句，周兆庭原不是我們的仇人